一个弟子赶紧携着郑星河往门外走,郑星河六神无主跟着那弟子,其余弟子也让出一条道来。地牢中太窄,杜因和郑茂极都没有亮出兵器,只是徒手相斗,蓝光与青光起伏不休。一两个弟子想要上前相助杜因,奈何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便退出地牢或乖乖在地牢的长通道里观战。
郑茂极与杜因顾念两家情分,都未出全力,不过杜因也深知自己不是郑茂极对手,时时警惕着郑茂极强力击出。
眼见郑星河身影走远,郑茂极忽如鬼魅夜行一般飘忽出了牢门,这一突变连杜因都来不急应对,一旁观战的弟子更是毫无防备。
待反应过来时又是听见郑星河“啊”的一声叫唤,杜因大急,赶忙跑出去。几个离得近的弟子已上前援助,郑茂极和一两个弟子打斗起来。这是在地牢的长道中,左右狭长而上下狭窄,有心要去相帮也容不下更多人了。不过这些弟子一无杜因的“两家和睦”顾虑,二无杜因的修为,下手往往收不住,比杜因出手要重,可郑茂极仍应对自如。
杜因趁弟子把郑茂极逼到墙根之际,疾步往郑星河处跑去,看到郑星河已被人扶起来,嘴角有血迹,道:“你没事吧。”
郑星河脸色苍白,道:“还撑得住。”
杜因心中想道:“看来伤的不轻啊。”又低声对搀扶郑星河的弟子道:“你们将她带到北峰谢师妹那里去。”
受叮嘱的弟子不答而点头,那人虽是男弟子,可危机在前便顾不得男女大防搀扶郑星河离去。
见郑茂极又逼近,杜因迎上,双手在胸前结印,不多时一轮青色光轮朝郑茂极飞去,郑茂极侧身避开,那光轮向后驰去,好在弥苍弟子都避开,光轮却是过了好一会打在另一端尽头的石壁上,杜因施法时留有余地,地牢中倒也没闹出多大动静。
郑茂极躲让杜因发来的光轮时也斜眼看到了刚走到地牢台阶处的郑星河,他身形一闪而去,杜因更快闪了去,徒留两个原和郑茂极缠斗的弟子相对。
郑星河修为毕竟不低,听到身后有风声,转头去看时却见杜因抓住郑茂极那只泛着森森蓝光的手。
郑茂极脸上却露出笑意,道:“年轻人,好本事,你竟能追上老夫。”言语中尽是真心诚意。
杜因此刻却来不及回应这句赞言,道:“前辈,她毕竟是您的孙女。”郑茂极似有动容。
哪料郑星河忽哭着喊道:“你们让他杀了我好了。”
杜因向郑星河看去,在灯火照耀下,郑星河苍白的脸上泪痕闪闪,双肩颤抖,心想道:“你敢死,我还不敢让你死呢?”他再看郑茂极时,却见郑茂极一脸怒气,杜因忙道:“前辈。”
郑茂极却不理他,右手食指指着郑星河咬牙道:“你别以为我不敢。”
郑星河道:“那你杀了我呀,家规真有那么重要么?”
郑茂极重声喝道:“重要!”这一喝声音极大,就是杜因也吓了一跳。他们祖孙吵架真比刚刚和郑茂极动手还要紧张。
郑星河说不出话来,仍掉着泪,身子微微抖着。郑茂极一改往日的温和,眉头拧着,眼睛似要喷出火来,杜因有意将郑茂极扶退后几步,道:“老前辈,师妹只是……只是……”他本想做说客劝这祖孙两人,却没想好怎样措辞,话到“只是”这便接不下去了。
扶着郑星河的弟子接道:“只是不懂事,情急之下又伤心,这才冒犯了您。”后面他声音越来越低,几人却都听得清楚。杜因“哎”地应了一声,回想这话觉得对,又似不对。
地牢中一时静了下来,远方的弟子也没人敢说话。郑星河低声抽泣,他们祖孙都是极爱面子之人,又易动怒,这言语相激之中一人怒气暴增,一人则颜面大失。
杜因这时松了口气,扶着郑茂极又后退几步,道:“前辈不如先回磐音宫歇息,等天亮了再和掌门他们商议此事吧。”其实天也真的快亮了。
郑茂极脸色缓和许多,那弟子也把郑星河扶上台阶,郑星河口中却轻声道:“什么家规,不过是害人的东西。”
这话声音虽轻,可郑茂极和杜因都听到了。杜因心中一紧,暗暗叫苦。郑茂极果然身子一晃,上前去一把拽下已上了四级台阶的郑星河,连那扶着郑星河的弟子也一同降下台阶。
郑茂极毫不留情,一巴掌扇在郑星河脸上。杜因上前来拉郑茂极,郑茂极道:“就是你不守规矩,目无尊长,不知天高地厚,才惹出这么多事,你还有脸怪祖宗定下的规矩。”
郑星河受了伤,这时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吼道:“规矩不对,我为什么要守!”
郑茂极在人前哪里被人顶撞过,怒道:“规矩不对,你就对么?”郑茂极又指着郑星河道:“你知不知道,你骗了陆怀歌上山来,他父亲知道后来找儿子,在荆山下面被浮灵害了,人家因你而死,你就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擅闯别人禁地这就对?私窥他人书信就对?”郑茂极越说声越大,弥苍弟子听在耳中,不敢上前劝阻。这些人中大多知道郑星河闯入禁地一事,见郑茂极如此训斥她,有的觉得消了心头之恨,有的见郑茂极骂得凶,倒对郑星河生出几分同情。
郑星河沉默,早前韩清流曾来问过郑星河如何上山一事,她倒是知道了陆安的事。这时郑茂极盛怒之下提起此事,她心虽知这事自己有错,可错也不全在自己,想到这,又不顾眼前正在气头上的郑茂极,道:“我虽冒了周信之的名,可是陆怀歌愿意相信,自己跟着来的,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她还没说完,郑茂极又一记重重的耳光扇来。
杜因注意全被他们的争吵引了去,郑茂极这一记耳光他又没拦住。
郑茂极咬牙道:“良知全无,你真可以去死了。”最后话音极低,但此刻郑茂极却是怒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