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彦白关了房门同顾灵夫郑茂极汇合,引路弟子带着三人往承德殿去。
步入殿中,荆彦白便见正殿之中跪着一男子,身着鸦雏色宽袍,高堂上谢像与云师乾、金汝元等人端坐位上,常设的宾客座位上另还有一身着烟墨色长袍的白发老者,两颊丰满红润,身旁立着身穿竹月色衣裳的年轻男子,相貌平平。苏玉立在谢像身后,此外再不见其他年轻弟子。荆彦白走在最末,转眼望着跪在地上的人。暗暗纳闷,弥苍弟子服饰向来是素色,眼前这人瞧穿着不是弥苍弟子呀,为何又跪弥苍诸位师长。
郑茂极一眼瞧出跪在殿上的是谁,心念道:“既如此,便由你来了结星河那孽障的事吧。”
郑茂极同顾灵夫落座,荆彦白侍立在顾灵夫身后。面对殿门,才看清跪在地上的人是郑卫,心道:“这下是要说师姐的事了。”正念及此,便见郑茂极朝那身着烟墨色长袍的老者道:“于二哥。”那老者还礼。
郑茂极口中的于二哥便是于重,于重旁侧的年轻人是其孙,与郑卫同辈,名叫于盘,郑茂极也极看重于盘这年轻人,有意让其辅佐郑卫。
郑卫朝郑茂极拜了一拜,道:“祖父。”
郑茂极点一点头,道:“既已执掌郑家,你便自己做主吧。”
郑卫道:“师父,师祖,师叔。星河不知苍魅与殿下一事,她平日里又是个抠根问底的气性,这才犯了糊涂,还望师父、师祖、师叔念在她还未铸成大错,饶她一命。”
郑卫说罢,眼望向顾灵夫,顾灵夫知他是何意,便道:“郑师侄,这是陵山实在没有颜面求弥苍开恩,星河的事,谢掌门作何处置,陵山都无怨言,星河不论受何处置,也都是我陵山弟子。”
郑卫虽求不得顾灵夫相援,可也知顾灵夫的难处,心中并无怨恨。又开口道:“师父,还望师父开恩,饶过妹妹性命。”
郑星河擅闯弥苍禁地,谢像自然是恼怒的。可见自己这个平日里如此高傲不屈的弟子这般求情,没由来的心酸。
谢像道:“郑星河擅闯我弥苍禁地,其罪难恕,她既已搅成如今这样的局面,不惩戒难慰弥苍先祖定下的规矩,惩戒又有损与郑家、陵山两方的情谊。”谢像说到此止住。
郑卫心跳的愈发厉害,不多时又听谢像话音再传来:“念及郑家与弥苍多年携手御敌,弥苍与陵山情深友于,不做重罚,只令郑星河有生之年不得再踏入弥苍半步。”
郑卫舒了口气,道:“多谢师父开恩。”
谢像朗声道:“苏玉,议完事后你将为师这话传去各处。”
苏玉道:“是。”
谢像又道:“郑卫,你起来吧。”
郑卫依言起身,退立一侧。
谢像道:“你今日既是以郑氏家主身份上弥苍来,便坐下同我们一起议事。”
郑卫闻言,择了紧挨郑茂极的椅座坐下。
郑茂极扭头朝郑卫问道:“你可知道苍魅的事了。”
郑卫道:“师父方才已说与弟子听了。”
郑茂极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谢像道:“郑卫,你将你妹妹带下山去。”
郑卫道:“是,多谢师父。”
谢像道:“苍魅一事拖不得了,如今杂事已了,诸位便照昨夜商议的去行事。就以七日为限,七日后,无论进展如何,都要遣一人回来报信。我会将苍魅一事,宣与留在弥苍的弟子知道。”
弥苍众人俯首称是。
谢像又对顾灵夫道:“顾师弟,灵钥一事就拜托你啦。”
顾灵夫道:“师兄严重了,这是师弟分内之事。”
谢像又同郑氏祖孙说了些话,便遣散众人。众人出了承德殿便各自照任令行事。
郑茂极临走时,将郑卫叫到跟前,道:“苍魅逃出来,你日后的担子便重了,可能挑起来。”
郑卫道:“孙儿既生为郑家子孙,往后不管如何艰难,也不会弃郑家于不顾。”
郑茂极道:“接任的事可都办妥了。”
郑卫道:“于老先生作证,诸事都已办妥。”郑卫始终俯身低头,不敢抬头去看郑茂极。
郑茂极道:“郑家每代家主接任都要大办宴席,邀请五湖四海的兄弟见证。你这次接任如此草率,我总觉得对不住你。”
郑卫心中蓦地被刺疼,下跪含泪道:“祖父,孙儿不孝,欺瞒了祖父。”
于重与于盘本在远处,也听不到郑茂极祖孙说些什么,见郑卫忽然跪下,郑茂极脸色也不好看,心忧这祖孙俩有事,便走近去看。
郑茂极道:“不怪你,这位子迟早都是你的。”
郑卫忍泪道:“即便如此,孙儿也是骗了您老人家。”
郑茂极将郑卫扶起,眉头微皱,道:“你为何要这样瞒我。”
郑卫道:“星河做了错事,孙儿怕祖父会依家规惩戒她,便想着将家规改了。”
这时于重已带着于盘走近,郑茂极道:“二哥,可是有事?”
于重道:“没事,我是怕你们爷俩有事。”
郑茂极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说些体己话。”
于重操错了心,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道:“那我和于盘到那边等你们。”说罢,又拉着于盘退到远些的地方。
郑茂极见于重祖先走了远些,便道:“家规改了也就改了。”顿了一顿,又问道:“百花简上的可改了。”
郑卫道:“都已改了。”
郑茂极望了望远处烟雾缭绕的山头,昨夜来苍魅出逃一事犹扰其心,郑星河又闯下祸事,他心中本烦乱不堪,如今卸任,倒是松快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