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比家人更神秘、更可怕的男佣女佣总是如此。没有一个人感觉自己被冷落,只要他想,他能够博得任何人的好感。
也许这是津岛修治与生俱来的才能,虽然这种才能是他痛苦的来源。
津岛修治吃了两个毛豆味的和果子,说实话他并不饿,也不喜欢这种口味,但还是装作很欢欣的样子吃了下去,然后对那位女佣的手艺大加称赞。
女佣很高兴,承诺会为津岛修治再多做几个,让他明天带到学校,还可以分享给同学。
疲惫地应付完那些佣人,津岛修治顺着旋转楼梯上了二楼。他扶着扶手,往下看去的时候总有种头晕眼花的感觉,并非是他恐高,而是他脑海里经常会想象出自己摔下楼梯的场景,那种被风裹挟着往下坠落的失重感、落在地上发出的巨响和传来的疼痛——会是什么样子呢?
但他没有继续深思,因为即将见到妹妹的喜悦和期待让他几乎无暇思考。
在津岛家,女孩是不能去上学的,津岛家主会请专门的家庭教师来教导她们礼仪、社交、插花、服饰、书法等一个合格的姬君应该掌握的东西,也会穿插一些基础的学科知识,所以每次津岛修治在学堂的时候,都会开始思念自己的妹妹。
虽然所有人都不喜欢津岛久鹤,觉得她性情古怪,但津岛修治知道,自己的妹妹对于人的情绪有着格外灵敏的感知,甚至在这方面连他都有所不及。换句话说,她能很轻而易举得分辨一个人的好坏,所以她对几乎所有人都兴致缺缺。
虽然生长在津岛家这个规矩森严、传承了近百年的世家,但津岛久鹤却天性不喜拘束,那些姬君要掌握的技能她都不甚在意,即使她很聪明,对于再困难不过的东西也是一点就通——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这样一个天才在人际交往中就是个白痴,不过津岛修治一向认为她只是懒得去做这些没必要的事情,而不是不能。
津岛久鹤就像是不羁的风、缥缈的云,有着比任何人都纯白的灵魂,但自我得过分,行事都按照自己的心意,从来不会为谁而改变,即使是津岛修治,她的哥哥,津岛家唯二亲近的人。另一个是她的母亲。
想到那个女人,津岛修治皱了皱眉,快步上了最后一节楼梯,来到一扇门前。
“咚、咚咚——”津岛修治有节奏地敲响了门,“久鹤,我可以进来吗?”
“……哦,进来吧。”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津岛修治几乎能想象出她眯起的双眼。
“鹤酱!你一定猜不到今天学堂里发生了什么——”津岛修治一进门,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就扬起夸张的笑容,虽然他知道,在津岛久鹤面前他根本不需要伪装,哪怕表露出自己最阴暗的、真实的想法,也不会得到她的厌恶。因为津岛久鹤对于这种恶意总是视如平常,就像肚子饿了要吃东西、衣服脏了要清洗一样自然。有的时候,津岛修治总觉得她游离在世界之外,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在眼前。
“啊……什么?”津岛久鹤慢半拍地抬起头,她手捧一本书,似乎刚刚从书中抽离开来,根本没有听见津岛修治的话。
津岛修治闻言,嘴角下撇,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声音也哀怨起来,“欸——?好过分,鹤酱好过分!难道根本没有听我的话吗?鹤酱是不是不喜欢哥哥了!如果是这样……我真的会心碎而死的哦!”他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
“是你说的太快了。”津岛久鹤不为所动,反而开始推卸责任。
“而且,你笑得好难看。”简直丑死了。
“不高兴为什么要笑呢?你可以哭出来的,我不会嘲笑你的。”
轻飘飘的声音重如千斤,津岛修治就像是突兀地被人打了一拳,笑容僵在脸上,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
“……啊,是哦,我真的很难过,要吃一百只螃蟹才能好!”
津岛修治似乎恢复了往日里的样子,但衣角被他攥紧,指甲隔着衣服都快陷进肉里。
“快点安慰我吧,我真的很好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