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他们离开后,顾清晏提着装有纸钱和香烛的竹篮,也跟着祖父一起出门了。
柳溪村背靠凤鸣坡,面朝玉带河,一条清澈的山溪从村子中间蜿蜒而过。
顾清晏和祖父顺着山溪往上游走,沿途野花烂漫,垂柳婀娜,涓涓流水中有鱼虾在游荡,时不时还会有一两只彩蝶在花间草丛中飞舞,颇有田园野趣。
庄户人家几乎都起得很早,顾清晏和祖父不爱与人攀谈,路上遇见了熟人也只是相互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而已,比如:“吃了没?”“吃了、吃了。”“上哪儿去啊?”“随便逛逛,随便逛逛。”
祖孙俩走到村子边缘处时,路过了一座泥墙茅草顶的农家小院,里面住的是廖家人,他们一大家子同样是逃难来的,只靠着两亩水田和三亩旱地糊口,日子过得比较节俭。
大清早的就听见廖家院子里传来小娃娃的哭嚎声,惊天动地的,顾清晏祖孙二人都没多想,只以为是那小娃娃调皮或者尿床,挨揍了。
出了村子再往村后走,便是凤鸣坡。
山坡平缓开阔,风清气润,顺着地势被开垦出来不少的旱地,挨着山路边上就有好几块地是顾清晏他们家的,里面分别种着油菜、红薯、大豆,还有花生。
这个世界,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大夏这个国家境内,生长有水稻、小麦、红薯、茄子等庄稼,但却没有土豆、玉米、胡萝卜、西红柿等作物。
总而言之,穿书嘛,背景都是架空,有没有的也不重要,毕竟这只是一本狗血言情小说,不吃土豆和玉米,又不影响男女主谈恋爱。
凤鸣坡没有多高,顾清晏祖孙俩爬到坡顶,也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
站在高处瞭望,玉带河在凤鸣坡下环绕了大半圈后,才朝着远处的平原蜿蜒延展。
山坡的另外半圈则正好连着连苍山山脉,绵延起伏的山峰俊秀雄伟,近处几座山峰的半山腰以下还长满了杜鹃花,如今正是夏花绽放的季节,那红的、粉的、紫的……,就好似天上落下的彩霞一般,美不胜收。
顾华斌指点江山道:“晏哥儿,你瞧瞧祖父买来当作顾家祖坟的凤鸣坡坡顶的这块地,前面是玉带环腰,后面是锦绣霞帔,头上戴的是青山白云冠,左右还有清风徐来,当真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啊!”
顾清晏:“……”第十八回,您已经在我面前夸过此处的风水第十八回了。
顾华斌指点完江山后,又拍着顾清晏的肩膀,勉励道:“祖父已经努力将咱们顾家的祖坟埋在了风水宝地上,根基是打好了,以后咱们顾家能不能飞黄腾达,可就看你们这些后辈子孙努不努力了。”
顾清晏:“……”第十三回,这般勉励的话,您已经在我面前说过第十三回了。
还有就是,您这算是山雀占了个梧桐窝,就指着自己下的蛋能通过后天努力,自个变成金凤凰么?
凤鸣坡坡顶的十三亩地都被顾华斌眼疾手快地买了下来,外圈种的是桑林,中心处,地势最高的那两亩地才是顾家的祖坟所在。
说是祖坟,其实总共也没埋几个人,除了顾清晏的父母之外,就只有顾华斌的父亲顾祁谨,以及顾华斌的兄长顾华斐。
四座坟都是用青砖砌成的,顾华斌带着顾清晏在每一座坟前都点了三柱线香,燃了两根白蜡,烧了半刀纸钱,可谓是不偏不倚。
只有最后多出来的那一根白蜡烛,才被他插在了自家老爹,也就是顾清晏的曾祖父的坟前。
顾清晏依次给曾祖父、伯祖父、父母都磕了头,感谢他们在天保佑。
顾华斌蹲在自家老爹的坟前,东拉西扯道:“爹啊,您走了都快四十年了,也不知道投胎了没,要是没有的话,您也努力保佑保佑您的儿孙们,飞黄腾达就不为难您了,平安康健总成吧!”
“早些年端文进京参加春闱的时候,我就让他在您坟前保证过,要想办法将他曾祖父、曾祖母,还有他祖母的坟也迁来凤鸣坡。”
“凤鸣坡上最好的几处穴位,我都给祖父他们留着呢,怪只怪端文这臭小子运气不好,还喜欢瞎出头,别人看见水匪祸害无辜女子,都缩着脑袋不敢出声,偏他一个文弱书生,逞什么能?!最后丢了性命,却连一声感激都没落着。”
顾华斌嘴上是在责怪长子,可眼底却满是痛惜,见顾清晏也蹲过来帮着烧纸,便转移了话头,继续絮叨道:“爹啊,这是您的曾孙,如今考中了院试案首,给祖父他们迁坟的事,眼下就指望他了,您可一定要保佑他平平安安的啊!”
顾华斌的身世有些不简单,知道他具体过往的人也就只有何红玉一个。
顾端文和顾清晏因为参加科举时要填写祖宗三代,所以勉强知道个大概。
至于包括顾端志和顾端礼兄弟在内的其他人,估计也就只知道自家父亲(祖父)是姓顾,是逃难来的柳溪村,以及刻在坟碑上的长辈们的名讳。
顾华斌心心念念要为其迁坟的祖父叫顾衍之,乃前朝世家大族出身,曾以状元之名步入仕途,为官二十载,官至正三品户部侍郎,更曾担任过两江巡抚。
听起来牛逼轰轰的,实际上其人更是牛逼轰轰的。
前朝国号为旻,跟“明”字同音,其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也都跟“明”朝很是相似。
旻朝末年,吏治腐朽,宗室人口庞大,土地兼并严重。
年轻的旻毅宗皇帝励精图治,与革故鼎新的户部侍郎顾衍之一拍即合,因此便有了顾衍之担任两江巡抚,大刀阔斧地整顿漕运海运之商税,清查两江之隐田隐户。
顾衍之赤胆忠心,刚毅果敢,可他所行之事,却无异于虎口夺食,最后惨遭恶虎反扑。
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