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到店子湾的第五日清晨,孟桑榆怀着忐忑的心情收到了醉仙楼传来的书信。
信很短,寥寥几个字连半页纸都占不满,却把收信人高兴坏了。
“大清早就扰人清梦,看来今儿个屋头喜鹊上工积极呀。”
院子空地上,一直放置在老杏树底下的棺材被从里面缓缓推开,就着困乏,孟源从里边探出头来。
其实他老早就听见了响动,从孟桑榆片刻沉寂后由衷爆发出来的狂笑中也将喜事猜到了一二。想着好消息有人总要分享,便又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意料之中,孟桑榆伴着金色阳光的洒下,挥扬着书信朝他跑来。
老杏树的树荫投下,孟源双臂搭在棺材板上,在阴凉处也笑得开怀。
……
“邓连策个老东西给你多放几日,你就是这么庆祝的?”
田间地头里,孟源将三齿耙往地上一扔,径直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背后靠着的一株桃花树羸弱的吓人,即便如此他依旧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交托出去。
不远处孟桑榆还在扬着锄头争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勤奋人,可惜两锄头下去,黄豆大小的汗滴就从额间冒出,这腰杆呀也因发力的位置不对隐隐约约有些酸胀的苗头。
这会儿已经日上三竿,高高挂着的日头尽可能过分地压缩着树木的影子。初春的中午不似夏天的烈日炎炎,可长时间的日光沐浴还是会让身上的刺痛感时隐时现。
“你就不能跟王帆虎他们家这头牛吗?”
孟源脸颊两侧的绯红自打干起活来就没褪下去过,他将草帽折叠,不至于软趴趴的驱赶不了周身的燥热。
他都想好了,若是孟桑榆不去,他就厚着脸皮借一头也行。
“他在城西有事。”孟桑榆头也没抬回道。
孟源来了兴趣,许是想不明白一个游手好闲,啃老本的纨绔子能有什么正事干,竟转换了姿势,盘腿而坐,一手撑着下巴笑问:“他能有什么事?”
“他以后可是要当村长的人!”
孟桑榆听不惯孟源口中阴阳怪气的语调,凶巴巴地瞪了人一眼。转眼再瞧了眼犁了一早上才刚翻了小半块儿的荒地,心底里的那点不高兴更压制不住。
为啥这地看着不大,里边净藏着石头疙瘩!
为啥别人家请的长工任劳任怨,在她家的这个白吃白喝,还占她养老送终的棺材当床榻!
为啥!
为啥!
“啥时候走!”
孟桑榆气鼓鼓地走近,对着家里唯二的生产工具她可是轻拿轻放。她用脚尖轻轻点了下将好地方占了个大半的家伙,也蹭着树荫纳凉。
这两日,村头村尾都出现了闲言碎语。
起先村里人只当村东头的哑巴女想男人了,把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流浪汉都敢往家里带领。
好几个婶子都想着趁机劝劝,眼看着都要敲门入户,却在亲眼目睹了“野男人”从棺材板里爬出来,若无其事地同她们打招呼后,又都默契地对此事选择视而不见。
孟桑榆平日里虽对人情世故不太擅长,却也能从大家的欲言又止中读出些有碍风化的劝解。
孟源自然明白店子湾这种小地方不如城西民风开明,他每日为了避嫌都躲到棺材里解决衣食住行,也难逃背后被人嚼舌根子的命运。
他有想过主动脱离这种被动关系,偏偏在看穿了孟桑榆要撵人的念头时,故意默不作声,还忽悠着人给他端茶倒水。
早上备好的凉水被中午的太阳隔着壶壁晒得少了点凉意,一杯水下肚都能让人清晰感知到温水顺着喉咙而下,扩散到五脏六腑的畅意。
长叹一声,将肚子里反上的热气呼出,孟源没头没脑的来了句,“你就这么在意村里人的看法?”
孟桑榆白了他一眼。
“他们说两句你又不会掉块肉,可你把我撵走就没人给你守门了。”
孟源满嘴胡扯着理由,听见孟桑榆骂他是狗,他还笑着“汪汪”了两声,差点没把人气的拂袖而去。
好不容易将挣扎的跟个泥鳅似的人拉回来,没消停一会儿,他又没忍住嘴贱道:“都说这春机盎然,闹得各个少女怀春,桑榆妹妹该不会是嫌弃哥哥在这儿挡着你的桃花运吧。”
孟桑榆:……
“让我猜猜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好哥哥。”
笑着忽视掉孟桑榆不忍看他的无语,孟源继续胡说八道着,“我觉得王帆虎这小子就挺不错,我看这回竞选村长他们家势在必得,没准到时候咱们老孟家还能出个村长夫人供人一乐呵。”
孟桑榆忍无可忍,撸袖子挽胳膊作势就要打人。
孟源笑着躲闪,也不知是灵光一闪还是怎的,话锋一转又道:“嫁给王帆虎不划算,我倒是觉得狄家那小子不错。”说着他摇头惋惜,话里话外则是藏不住的亢奋,“唉,邓连策那么喜欢你,你要是和狄非顽看对了眼,他准气得三天吃不下一顿饭,要是在你们成亲时再给他送上一份喜帖,哎呦,我不就能看见他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一想到邓连策哭的鼻涕眼泪直流,还一门心思自挂东南枝的画面,孟源乐出了声。
孟桑榆听得心里直犯嘀咕,把身子往后挪了几分,小心翼翼道:“你俩有仇?”
“谁会跟傻子有仇。”
孟源哼笑一声,打心底里觉得跟邓连策计较完全就是有失身份,但不妨碍他将傻子的一些名人事迹四处宣扬。
“你是不知道,他……你坐那么远干嘛!”
孟桑榆已经将半个身子挪到了太阳外,孟源还未察觉是在躲着他,只当姑娘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