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珩踏出办公室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地上的沈岁岁。
他吃了一惊,几步上前扶起她。
“岁岁,你怎么坐在这儿?”
手下触到的肌肤,冰凉的,还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
他几乎是一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岁岁,我们谈谈,”他用很肯定的语气跟她说,冷静的,沉着的。
两人回了病房。
沈岁岁坐在床上,安衍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微微俯身看着她。
“你是不是听见了我和齐主任的对话?”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的热息,轻轻地打在她的脸上。
“对不起,”她习惯性地就要道歉,脸上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只是想去找齐主任,不小心就听到了。。。”
“岁岁,”安衍打断她的话,皱眉看着她,“为什么要道歉?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
“我。。。”她咬住唇,有些不知所措,安衍很少在她面前表露出这么焦躁的一面,一时之间,她居然不知该如何面对。
安衍似乎也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目光凝着她,良久之后才开口,语声微哑,“岁岁,要道歉的应该是我,如果不是我接下那个病人,就不会有闹事的家属,如果没有他们,你根本不必遭受这一切,你可以正常手术,可以马上恢复光明,根本不用陷在让你害怕的黑暗里,所以,沈岁岁,该道歉的是我。”
可能因为压抑着情绪,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她听出他语气中的异常,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拼命摇头,“安衍哥哥,不是你的错,不是的,这些都是意外。”
安衍的目光从沈岁岁被纱布包起来显得更小的一张脸上,落在了她因为担心而紧紧抓着他胳膊的一双手上。
他嗤笑一声,像是对自己无言的嘲笑,“所以,该道歉的是我。”
沈岁岁心里很慌,她看不到安衍,可她从他的语气,动作里就听出他不对劲来,很不对劲。
她想起林娜跟她说的,明明安衍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是想治病救人而已,可最后的一切,却都要他来承担。
“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莽撞地就冲出来,我总是给你添麻烦,”她道歉着,慌乱而笨拙地摸索到他的背和腰,尝试着抱住他,安慰他。
很奇怪,
她的人明明小小的一个,可是看着她分外努力的样子,安衍居然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心里一瞬间涌出一股很异样的情绪。
陌生而惊心动魄。
他伸手揽过她,让小小的她靠在自己的胸膛里。
“岁岁,不要再道歉了,”他语气认真,“你可以质问,可以害怕,可以哭泣,在我这里,可以不用憋着。”
“是我第一时间没有把你眼睛的情况告诉你,让你误会了,但是你信我,只是延期,等你眼睛恢复好了,齐主任就会给你手术,那些糟糕的让你害怕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信我。”
他的嗓音低沉,伴着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传了过来。
他的手像哄孩子似地地拍着她的背,不知为什么她突然真得想哭了。
刚才站在办公室门口那么害怕,她也没有想哭,可此时此刻,她真得想哭了。
她用力地点点头,“我信你。”
她的眼睛因为伤口的缘故不能落泪,可她的心早就融成了一片汪洋。
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薄荷的味道,再没有一个怀抱比他的更让人安心,再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动人。
长久以来寄人篱下的孤独和思念,保受病痛折磨的惶恐和无助,在这一瞬间都有了意义。
头顶的白炽灯散下的荧荧光芒,轻拢住相拥的两人,安衍看着怀中小小的姑娘,他的眼睛漆黑,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宁静。
从医多年,头一次,他也有了治病救人外的私心。
只愿这个小姑娘,一生远离伤痛,快乐无忧。
晚点的时候,病房腾了出来,沈岁岁从临时病房搬到了三人病房,没想到病房中竟然还有一个她的老朋友,周子豪。
小男孩一下子就认出了她,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地兴奋得不行。
“周子豪?我以为你已经出院了,”沈岁岁对于再次见到这个小男孩也很是意外。
小男孩一只眼睛用厚厚的纱布包着,露在外面的另一只眼睛眨啊眨的。“齐医生说我的另一只眼睛里也发现了肿瘤,也要拿掉。”
沈岁岁震惊,好半天发不出声音。“子豪,你不难过吗?”她摸了摸他的头。
“难过啊,当然难过,”子豪回答,声音里有稚气的委屈。
“可你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开朗,”她不解,只是眼前暂时的黑暗,都已经让她觉得无法忍受。她不明白,难道这小小的男孩不曾埋怨过命运的不公吗?
“虽然难过,可我还活着啊,”子豪的声音一瞬间又开心起来,“爸爸跟我说,就算眼睛看不见,还是能做好多事的,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他的语气里满怀着生的希望和对未来的美好期希。
“你摸摸看,这是薇薇捏的泥塑,她也看不见,却可以做出这么好看的泥塑,像真得一样,”薇薇是他们病房里的另一个小姑娘,白血病导致双眼失明。
周子豪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泥塑,轻轻塞到沈岁岁手里,“这是她送我的,可好看了,所以,岁岁姐姐,你也不要难过。”
她摸着手中的泥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