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我已经了无睡意。
“那个东西,在攻击我们了。”我蹭着被子对身后道。
“只要有了防备,就不会让它得逞的。”库洛洛翻身躺下,道。
我手一撑,翻身爬到他的另一侧,一蹭一蹭地缩进怀里,把头藏在他热乎乎的阴影里。他按着我的肩膀往外推了推:“出去一点,自己睡。”
“我不要。”我闭着眼睛耍赖,伸出手抱住他的腰不放。
“这样很热。”他语气不悦。
“不管。”我任性地坚持。
紧挨着的热乎乎的人突然往后一缩,紧接着两只手被扒开,麻利至极地裹进了被子里,我整个人顿时被卷成一个严严实实的被子卷儿,像条被捆紧的虫子傻在那里。
昏暗的光线里,我看到库洛洛转了个身背对我,拉了拉他自己的被子,头顶的几根呆毛招摇地翘在枕头上面,好像挑衅似的。
我不高兴地从被子里挣出来,半坐起来伸手去推他肩膀:“库洛洛!”
才推了一下,他反手扣住我的手,力气很重,我下意识地反手挣脱,过了两招又很快被他锁住腕关节,他转过身来一拉一拽,我敌不过他的巨力,被按到了床上,后背砸得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看着他。
这回换成库洛洛半坐着俯视我。他的刘海有点长了,上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的,只有眼睛带着些反射自窗外的晶莹光亮,声音有点沉,语气很重:“你烦不烦?”
我知道自己又作又烦,库洛洛不是第一次骂我,但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他声音里压抑着什么极具攻击性的野兽,那一瞬间我的感觉不会错,他带着动了真火的那种冷,像无垠的黑夜,逆光的脸让人觉得害怕。
我整个人吓得毛都炸了,缩在那里忘了动弹,只能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顿了顿,放开我手腕,轻声说了句:“快睡觉。”自己躺回去。
“你凶我……”我的声音有点抖,半天回不过神来,先是惊恐地反省了自己难道真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却发现明明和往常一样,不知道库洛洛为什么突然就这样。
我越想越困惑,困惑里还夹着恐惧,又有很多的委屈,缩在枕头上几乎是心惊肉跳——我突然有个可怕的猜想:库洛洛不会被那个鬼影响了吧?
不可能啊!我不是在这里吗?!
这个念头一起,我几乎是被火撩了心,猛地坐了起来,看着库洛洛,想说又不敢说,生怕真的被我猜中、然后又被我搞砸了。我几乎是小心翼翼地、从嗓子里挤了比小猫还可怜的一声,“库洛洛?”
手指用力抓着被子,我紧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库洛洛受不了地哀叹一声,打开台灯翻身坐起来,看向我。
我伸出去戳他的一根手指还战战兢兢地停在半空。我的脑子已经被那个怀疑占满了,像是要看清每一根汗毛那样紧盯着他的脸,抬手摸过去,同时紧张地提防着他有任何不对劲的变化。
掌心的力量蓄势待发。
虽然一直稀里糊涂,但其实我本能地对自己的力量有一些感觉,好像天生就知道此刻我想做、我又能做到什么。如果真的有那种看不见的脏东西,我知道我可以把它从里到外洗个干净,像正午阳光下的新雪,彻底净化。
我心里萌生一股悲愤和杀意,但看着库洛洛的眼神却充满爱怜。
他皱眉看着我,却还是老实停在原地,任由我把手糊到他脸上,干洗脸似的摸了个遍。
我稍微松了口气,掌心力量吞吐,还不放心地想要再试一试,被他一把抓住,看着我的眼神是熟悉的、充满了无奈的温和:“好了,我没事。”
我的眼泪唰地下来了,咬着嘴唇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憋不住地呜咽。
“你怎么了啊?!”我哭道。
他不答。
我委屈极了,用力眨清楚视线,不安地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干嘛凶我?”
他嘴角下撇,脑后头发被压得翘起来,脸上大大写着不高兴:“让你好好睡觉不听,我很困啊。”
“就因为这个?”我狐疑地看着他,不信:“可你那么……”
他对我打开手臂,同时道:“谁知道你那么娇气。”
我又看了他两眼,撒花儿麻雀似的扑到了他怀里,抱住蹭了蹭,满足又难过地细声道:“你吓到我了……”
他环抱住我,哼了哼,孩子气地嘟囔:“我想睡觉。”
我忍不住又问:“你真的没事吗?”
他的回答是一把又把我塞回被子里,然后自己也钻进来,两个人手挨手脚挨脚地挤在一起,不容置疑的语气:“现在,睡觉!”
我闭了嘴,往他那边挨了挨,没有被推开,于是满意地把眼睛也闭上了。
库洛洛关了灯,我闹了这么一出之后,自己也累了,听着耳后他均匀的呼吸,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我又想起这件事,期期艾艾地抱着书爬到库洛洛的椅子上。
一觉睡到大中午,他这会儿心情倒好了,眼睛盯在书页上,见怪不怪的语气:“你又怎么了?”
“库洛洛,昨天晚上对不起。”我垂头耷脑地把下巴抵在膝盖上,抬起眼睛看着他,诚恳地道。
“什么?”他翻了页书,随口道。
我一把按到他的书页上,“就是对不起嘛!”
他被我挡了书,黝黑如镜的眼睛看过来,我讪讪地缩了缩脖子,用最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他,小声道:“我知道我有时候很烦人……你别嫌弃我。”
就像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这么好,所有人都该喜欢我一样,有时候我又觉得,像我这样糟糕的人,被所有人讨厌才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