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天色依然大亮,在赤阑侯府内的练武场中,二十多名侯府侍卫在吴征的指令下分成四个阵型,各拿着剑器练习闪转腾挪、劈斩刺击。
韦吕独自坐在搭起的高台上,挑眉看着下面操练的后生,蒸腾而起的热气氤氲上升,染红了在场每个人的脸。
楼嘉与跟随带路的小厮来到这里时,感受到的就是这种场面。
韦吕起身迈步走到台边,看着人群中指点动作招数的吴参将,对楼嘉与说道:“吴征是侯府的侍卫总长,也是苏州军营的参将,每日卯时的侍卫操练也是由他负责。我知道你家中有母亲需要照顾,就不要求你住在府中了,但是,你听好了,每日卯时必须到这里,听从吴参将调教指派,否则,老夫将按照兵法处置,明白了吗?”
看楼嘉与兴致颇浓地盯着台下众人,韦吕唤吴参将上前,指指立在旁边的楼嘉与:“先带他下去跟着大家历练历练,操练完了带他换上侍卫的衣服,再带他到我书房。”
吴征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原本在西南军营服役,跟随赤阑侯南征北战,后来也自愿跟随侯爷来到江南,无论是操练军士还是统率士兵,吴征都乐在其中。
吴征带楼嘉与到演武场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冲他说道:“有什么本事,先使出来我瞧瞧。”
楼嘉与知道对面这位可不是街头混混那般好糊弄打发过去的,在这位面堂黝黑的将士眼中,自己那点拳脚功夫就是花拳绣腿。
但也只好活动活动拳脚,舒展一下脉络,趁机回想一下看过的功夫手册中的招数,不管之前有没有使过,一会能招呼出来就行。
趁其不备,楼嘉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十指紧握成拳冲吴征的脸上挥去。
吴征不慌不忙,抬手接过楼嘉与的拳头,顺势扣紧他的手腕,朝左拧过去。
楼嘉与跟着这股力道翻转回身,抬脚踢向对方胸腹。
本以为对方能下意识为护住胸腹后撤,借此机会便可脱困,没想到吴征反其道而行,挺起胸腹迎上去。
楼嘉与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这胸腹硬似铁块一般,吴征没啥事,楼嘉与脚先震麻了,连连后退几步才站住。
吴参将不动如山,喊道:“再来。”
既然上盘打不动,那就攻其下盘。
楼嘉与佯装要继续挥拳胸腹,到了近处却一个扫堂腿横扫过去,同时抱住吴征的大腿,试图把吴征扑倒。
楼嘉与这种相扑招式挺有自信,小时候每当有人嘲笑他是个野孩子时,他就是这么扑上去的,像头小兽,不讲章法、不讲套路,就是撕咬。
现在在演武场上,即使长大了,逼急了的时候,楼嘉与还是抛开了花里胡哨的章法,回归武学第一课,虽然是自学的。
要说楼嘉与从那帮混混身上学到了什么,那就是,执着。管你怎么着,哎,我就不撒手。
咬紧牙关发力将吴征掀倒,吴征也不是吃素的,弯下身子,一把将楼嘉与从地上拔起来扔出去。
楼嘉与感觉浑身骨头挨个疼了一遍,心想今晚回家还不知要怎么跟母亲解释自己这灰头土脸的模样。
“哎,能不能站起来了。”吴征冲楼嘉与喊道,不远处演练的侍卫们也都悄悄看向这边。
楼嘉与憋住气,咬牙撑地站起,简单的动作此刻却难得像要把一口牙都咬碎了似的。
“再来。”牙缝里吐出两个字。
“哈哈哈哈你小子...”
一阵黄沙兜头而来,吴征的大嘴还没合上先吃了一口沙子。
趁黄沙还没弥漫开的功夫,楼嘉与凝神聚气奔到吴征身后,踢向吴征后腿膝盖处。
此时吴征眼里嘴里都是沙子,还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单腿跪地。
旁边响起了几声喝彩,原来是侍卫们看一向威风凛凛的吴参将吃了苦头,都乐不可支。
楼嘉与赶紧将吴征扶起来,赔罪道:“吴参将,无奈之举无奈之举。”
吴征“呸呸”几口吐出口中沙子:“好小子,使暗器。”
“您也没说不能使暗器。再说了,这战场上明枪暗炮多的是,能约束得了自己,可管束不了别人。”
韦吕一直在高台上关注着这边的动向,将楼嘉与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吴征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来,挠挠头:“侯爷,这小子拳脚功夫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有股子机灵劲儿,很能出其不意。他还挺不服输的,我的力气我知道,他被摔成那样也没求饶,是条汉子。”
“是啊,声东击西、攻其不备,心眼子活泛得很,又是个难带的兵啊。”
“侯爷请宽心,多难带的兵也逃不过侯爷的掌心。想当年,少爷他死活不愿从武,愣是要考什么科举,不也是侯爷您教子有方,才培养出咱大梁战功赫赫的平南大将军么。”
见侯爷沉默不语,吴征自知失言,默默退下了。
一时演练完毕,众侍卫纷纷离开演武场。
楼嘉与被带走,换上侯府侍卫的装扮,再次被带到赤阑侯韦吕面前。
“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这是你在江湖摸爬滚打的经验吧。”
楼嘉与猜到他要说什么,想必是要教训自己一番吧,什么非君子所为、不可再用云云,可这次,楼嘉与想错了。
“我不会评价你的所作所为,过程固然重要,结果也不能不看。领兵作战,不看胜败输赢看什么?”
要说楼嘉与不震惊那是假的,无论是早期的学塾生涯,还是母亲从小的教导,都将暗器、偷袭当做反面教材,是严厉禁止的,
楼嘉与从未想到,堂堂赤阑侯居然会默许他刚刚使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