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急,未到时辰。”
苏绎回绝青黛的请求,这占卜之事岂能如儿戏。又见她满脸焦急,只好道:“定数无人能逾,你先去歇息。”
话都说到这儿了,青黛只好揣着手绢退出去。
晨光从雨中躲进屋里,钻出弯弯绕绕的缝隙,湿漉漉的,悄无声息的。
苏绎低眸,无意识地打量起堂溪毓的脸,皎洁无暇,他莫名觉得有股茉莉清香,滑而不腻地流进心尖。
平安寺初遇时她故作老练,福泽县时恳求他教法术,到了招摇山上,更是一人捉了狌狌,为治他腿。
苏绎望出了神。
他猜,她的脸红便是说不出口的情话。
殊不知自己也曾脸红。乐此不疲地为自己布织一个梦。
堂溪毓的手指忽然勾了一下,她睡眼惺忪,好似也做着长梦,方才苏醒。
“道……道长?”
“醒了。”苏绎泯然一笑。
堂溪毓眼眶微热,“道长你居然还活着。”
“嗯?”苏绎稍微摸不着头脑。
“太好了……不,也不好,阿旻走了。”堂溪毓说到最后哽咽了。
“皆为定数。”
“定数定数,究竟由谁决定。”
苏绎笑而不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头拾起茶杯,恰好温热能饮。
“那我姐姐……不,姐姐命数顶顶好。”
“愿你如意。既定数无人能逾,便愿你十事九如意。”
堂溪毓勉强坐起,总觉得古板的话语中泄露了不明的情绪,她接过茶杯,垂眸而不再看他。骤然又想起些什么,惊慌问道:“甘州这旱灾可有解除?”
“蛟如今悲痛欲绝,想必无心阻挠了,且我已将山泉之塞清除,恢复水源。”
堂溪毓眉目舒展露出一个笑,却昙花一现,继而忧心忡忡道:“大旱之后必有大疫,几近立秋,这光秃的土地,稍遇点风便起黄雾、雨黄沙,饥荒也一时半会儿难消。”
苏绎沉默着没吭声。
“更何况,给唐掖下月回这事本就是假的,能框住他几时。官场上弯弯绕绕的,我们又怎说的清。当初的确能动蔡县令,唐掖倒未必能成,他值大司空,掌管工部,若想动他……”
堂溪毓险些说漏嘴,她讲得入迷,忘了自己还披着“唐惜”的身份。
但就算正名,当今权相与堂溪家的关系并无多少人知晓,更不用说与堂溪毓的关系。世人不知晓原因有二:一是大伯为表忠心请皇帝赐名,二是堂溪家长老们一心埋在药理上,从不提及人脉。
此刻不得不后知后觉般,忌惮唐掖。
苏绎看她不愿自报家门,便依着她装作无知:“朝廷并非派了唐掖一人,姑娘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话是这么说,但每次拨款赈灾,其中有多少油水,人尽皆知。而她也是百姓,见不得饿饿殍遍野。
不过他的话也算是一颗定心丸,堂溪毓顺着“分内之事”摸索,眼睛都不眨,处于道家所说的“入虚静”状态。后明白,她所能做的便是医人去疾。
想到此处,她发觉自己近日有些疏散,便连忙起身,翻腾些医书。苏绎则静静地看她,不叨扰此刻平和。
却被小厮叨扰:“道、道爷好,姑娘你快去看看老爷吧,老爷先是剧烈呕吐,现在还开始吐白沫了!”
小厮跑得太急没站稳,撞到木框,人直直扑倒在地上,幞头歪歪扭扭地摆在一边。他仿佛不是肉身撞的,来不及扶就恳求道。
堂溪毓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与苏绎相视一眼后,径直跟着小厮往前走。她一路上都在疑惑,这唐掖好生地怎吐白沫,虽过了两日,但她分明没下药。
走到跟前才发现青黛正端坐在一边,闲情自若地品茶,而唐掖卧床不起,整个人只有胡须在上下抖动,眼珠子险些翻到后脑勺。
“你们总算来了,被吓得都抽抽了,还不让我靠近。”青黛尖声细语道。
堂溪毓走进跟前,见他神志清醒,只是白沫从嘴边汩汩而泄,嘴里还嘟嚷着“解药”。她耐心把脉,又翻翻眼皮,松口气道:“毒还未发,唐公莫被自个儿吓坏了。最近饮食清淡些,解药到时便会给唐公。”
仿佛这番话就是解药,他皱皱眉头,由小厮擦去嘴边污秽,慢吞吞地爬起身,加之堂溪毓的尊敬语气,他仿佛何事都没发生般:“已有降雨了。”
“还需些时间,这瘟疫、蝗灾还需处理。”堂溪毓想他分明是在施压,向她索要解药。
“有人堪此任,无需你操心。”唐掖明显不悦,吐白沫的滑稽样子正式翻页。
堂溪毓说得迂回:“我只是想出一份力。这菜做熟了还不算,加盐加醋亦要上心。”
唐掖“哼”了一声。
“自然,雨露均沾,这事均是由各位大臣在办,我仅尽一份力。”
说得轻巧,堂溪毓猜想唐掖害怕她真处理好灾民。如若那样,皇帝得想唐掖以及一众官员怎么办不成,说不定怪罪于他,毕竟龙颜易怒。这赈灾属于麻烦事,起初一个个地避之不得,可一旦处理好了,各路神仙纷纷下场,均想分羹。
果然,唐掖皱皱眉头说:“行吧,但两日之内必须把解药拿来。”
其实心里开始算计如何杀人灭口,官场沉浮二十余年,岂能毁于黄毛丫头手上。
堂溪毓笑着应声。不过,巧了,她心里也想:就算给了你所谓的解药,你也活罪难逃。
接下的两日里,甘州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开始忙活。堂溪毓率则些许伙计,一行人采药材,甚至去了邻县,采回杏仁、桂枝、麻黄、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