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默难得见一次未婚妻,又正是心潮澎湃的时候,怎么看也看不够,黏黏糊糊地不想走。
这时候的宋氏和小姨子就变得非常碍眼了。
他轻咳了一声,道:“宋夫人,我有几句话想对萱妹妹说,不知方不方便?”
陆芷萱回绝了宋氏舞弊的无理要求之后,宋氏本来已经熄了走大长公主这条路的心思,现在看见了崔默,宋氏心想崔默不比自家侄女好用多了?
是以现在宋氏看着崔默的眼神都带着一股热切,别说是崔默想跟陆芷萱单独说两句话,就算是他现在想把陆芷萱打晕了带走,宋氏都不会阻拦,还会给他放风。
于是宋氏没有半分替陆芷萱的闺誉着想,只拉走了陆茉棠,对崔默笑答:“方便,当然方便。”又对陆芷萱说,“萱姐儿,我们不走远,就在前面等你。”
陆芷萱耳朵都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她的娘家人在未婚夫面前这么上不得台面,着实是丢了陆芷萱的脸。
崔默不知道女儿家复杂的心思,心中回荡着说不完的话,但人真到了面前,却又只能沉默,唯恐自己说错了半个字,唐突了佳人,看都不敢看她,只能盯着她前方一尺的地面,默然无语。
崔默不说话,陆芷萱便也不好开口,两个人之间愈发尴尬了。
崔默心里急啊,一低头,正看见陆芷萱手腕上半遮半露的镯子,青翠欲滴。
他心中一动,认出那正是自己送出去的节礼。当日崔默第一眼见那镯子便觉得衬她,如今一见,果然衬她!
一想到她身上的物件是自己送出去的,现在正妥帖地贴着她的皮肉,崔默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仿佛读懂了少女未出口的话,从心上人的举动中得到了回应,也获得了力量。
“你……”
“我……”
两人却是一同开口,同时一怔,又相视一笑,气氛便缓和了很多。
崔默清了清喉咙:“萱妹妹,下月十六便是我二十岁的生辰……”言下之意便是等他行了冠礼,就可以成亲了,“待、待再过些日子,我便来接你。你放心,从前你的日子什么样,之后的日子便还是什么样,只能更好,没有变差的……”
到最后,崔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说些什么了,他懊恼地住了口,耳朵烧得通红,不知自己平日里高谈阔论一张嘴怎么忽然变得笨口拙舌。
该死!
该死!
陆芷萱本来没有那么羞的,但是见崔默这样情状,也被带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只能道:“我不能来贺二哥哥生辰。先祝二哥哥福寿康宁,如石如松。”
崔默心中感动,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今年不能陪我过生辰没关系,往后咱们年年在一处过生辰。”
陆芷萱的脸“轰”地一下子红了个透,只啐了他一口,掩面走了,走了没有三五步,又回过头来瞪了崔默一眼,眼波流转之间,摄魂夺魄。
崔默望着少女的背影,竟是痴了,半晌都没有挪动地方,落花如雪,积了他满身,他都没有发现。
崔默望着别人痴了,可有人却在不远处的阴影中,望着崔默也痴了。
便是那赵婆子的主家,章家千金章柔柔。
章柔柔咬着一口银牙,气噎喉堵,好半天缓不过劲儿来,只跺脚道:“不是要推了她下水么?怎么还不动手?眼见得二哥哥被这个小蹄子勾了魂去!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成亲不成?!!”
乳母见章柔柔脸都气白了,连忙摩挲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姑娘快别气了,当着小爵爷的面,怎么动手!便是要她一个人走到了没人的地方,才方便下手呢!姑娘什么出身,多金贵的人儿,犯不上跟这样的破落户置气,看气坏了身子,反倒不好了。”
章柔柔从小要风得雨,就算要天上的星星,都有人搭梯子去给她摘。
头一次碰壁便是在崔默这里。于是崔默便成了章柔柔的执念,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得到。
当日崔默跟陆府大姑娘定亲的消息传来之后,章柔柔竟然一声没吭就撅了过去,把她母亲唬了个半死。人救过来之后,章家这才松了口,不再管着章柔柔,对她出格的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过去了。
于是章柔柔便越发地无法无天起来,竟被她打听到陆府大房与二房不合,想到了借大房的手,除去陆芷萱这样一条毒计出来。
什么“只是要教训她一下”,什么“不过是吓她一下”,其实都是幌子,只要宋氏敢伸手推人,章柔柔就能保证陆芷萱溺死在水中,再也没有浮上来的一日!
没有了这个碍眼的陆芷萱,崔二哥哥必定伤心难过,正好方便她趁虚而入,接近崔二哥哥,她便不信,自己天长日久,难道还打动不了崔默的心?
章柔柔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是没想到宋氏竟然敢阳奉阴违,根本就没下这个狠手。
又让她亲眼看到崔默与陆芷萱两个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让章柔柔怎么能不气?气得她恨不得亲自动手,把陆芷萱推到水中了:“我不管,今日我就要她死在这里!她要是不死,你们就提头来见!”
阴影处,显露出几个黑影,他们跪下领命,然后又消失不见。
却说陆芷萱掩面疾走了好一段,才停了下来,用手背贴在了脸上,只觉得触手滚烫,又有些心慌气短,不知道是因为走路累的,还是臊的。
她歇了一会儿,又羞了一会儿,心口有些甜,又有些酸,还有些热。
百般滋味,难以评说。
却在这时,陆芷萱听到了“噗通”一声巨响。
她悚然一惊,循声望去,便听到小儿尖利的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