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挺直身体,十分不服气地大喊道。
“凭什么?呵呵。”越葭讥笑几声,抬了抬头,才继续说道,“你知道你嘴里那些所谓的权贵子弟,族里死了多少人吗?你不知道,顾家,李家,韩家……甚至好多大族,现如今都只剩下个虚称,早就没人了。就拿我来讲,越氏以往也是百人大族。可现在呢?牌位摆了整整一祠堂。直到现在,我都不敢踏进祠堂一步。你说他们凭什么?我到想问问,你又凭什么去指责他们?”
王成明显还想再分辨几句,毕竟死得人已经死了,可不学无术,德不配位却是事实。
“难道父母的功绩就应该全部算在孩子身上?难道死一人就可以永保荣耀?难道死了人就公平了?”
“况且,你最没资格说这种话吧?”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王台扯了他一下,似乎是想阻拦。但他却还是梗着脖子,不管不顾。
“我记得你有孩子,是吧?”越葭并没有生气,甚至还算平静道。
她都差点忘了,她也是德不配位那群人之一。
王成顿时僵住,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你希望你的孩子活成什么样子?穷困潦倒,还是健康长大?”越葭问道。
“自然是健康长大了。”王成有些不明所以,但看着应该不会向他的孩子动手吧?
“如果你为救人而死,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孩子,那你希望被救之人怎么做?”
“自然是替我抚养了。”
“如果抚养得不好呢?”
“那便是背信弃义,白眼狼一个。”王成不假思索道,可话说完他却愣了。
“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就是合情合理,到别人身上就是不公平了?”看着他这个样子,越葭不禁冷笑一声,“就算他们当真是命好。可你为了一己私欲将全家拖下水,为你陪葬,就当真对吗?你不如回头看看你的父亲,他如今才不惑之年,就已经两鬓斑白。你再想想你妹妹,也是因为你日子过得不得安生。你将全家祸害到这种地步,就当真一点儿都不悔吗?”
王成回头看去,他明明记得父亲只有几根白发,怎么如今都有发展满头的趋势了?
这似乎是他近几年里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父亲,一时之间内心不断翻涌。
羞愧就像一颗早已埋在土里的种子突然得到了滋养,它不断蔓延疯长,最后紧紧捆住心脏,酸涩难耐。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成儿,为父不怨你,为父也有错。”王台拍了拍王成的肩膀,安慰道,“只是如今,你我已然错得太多。为今之计,是给你的新妇孩子留一条活路。如此,也好给我王家留条血脉不是。”
“好。”王成不禁有些哽咽道。
越葭原本就没休息好,刚刚还那般情绪激动。如今安静下来,多少有些疲倦。
她招招手,让人继续审问,自己则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许是今日实在不宜出门,她那斥巨资打造的豪华马车居然轮轴断裂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脑门冲着箱角磕去,顿时肿了一大片。
还好只有几步就到郡府了,她捂着额头,一脸晦气地自己走了回去。
要不是在正厅看到王嬷嬷正和婉清聊着什么,她都差点把这位给忘了。
“郡主这是?”婉清指着她额头那片红,问道,“要不要上个药?”
“不用。”越葭直接坐到婉清身边,不在意道,“就是马车坏了,磕了一下,不碍事。”
婉清点点头,王嬷嬷却不相信地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不像,看起来更像是又挨骂了。”
“我……”越葭顿时脸黑了,她忍耐道,“嬷嬷,我也不是每天都挨骂的,好吗?”
“是吗?”王嬷嬷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郡主经常挨骂吗?”婉清好奇道。
“那可不。”王嬷嬷掩耳盗铃地举起手挡着,“她小时候经常跪祠堂,挨打那更是件惯常事儿。”
“是吗?因为什么呀?”婉清回头看了一眼,又问道。
“皮呀,东家挨完骂,西家挨,连皇后娘娘那么温良的人,都觉得她烦。而且她还偷偷往人饭里加墨汁,说什么这样肚子里墨水多……”
那都多会儿的事情了……越葭现在完全不想说话,翻了个白眼,准备离开。
刚走没两步,就被王嬷嬷拉到小角落里,她小声道:“下午有个叫银音的小娘子要见婉清,我没敢让她进来。”
越葭用余光瞥了一眼,思考片刻,回道:“我知道了,嬷嬷。”
王嬷嬷一脸心疼,语气复杂又带着些许愤怒道:“你不知道,她换衣服的时候,我刚好在场。那身上一道道,一片片的,我都没敢问。你说这么小的女娘,以后可怎么嫁人呀?唉,当真是禽兽不如。那些人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嬷嬷有空就多宽慰一下,别让她想太多。”越葭打断道,并没有向她解释什么。
“那明日还需要继续看着她吗?”王嬷嬷又问道。
“不用管,我会派人盯着她的。”
这时,二人背后传来婉清声音,“郡主,我想问一下,我什么时候能离开?”
她见二人说起话来,看着像是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下来,便有些沉不住气地发问了。
“我觉得,我也不好一直住在郡主府上。更何况百花楼那边,我不在这两天,恐怕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下午的时候,银音娘子过来看你了。”越葭让王嬷嬷先下去,然后慢步走到婉清面前,“我既不会让你回去,也不会让你见银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