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的深冬非常非常冷，偶尔能跌破零下二十度，所以长款羽绒服是一件人手必备的保暖神器。虽然林添的个子不算很小，但她实在太瘦了，连青阔怀疑稍微大点的羽绒服穿在小姑娘身上会八面漏风。
“我？我穿不进去这两件衣服吧。”丛决不知道连青阔为什么这么说，她的身高超过一米七，穿一件160码的羽绒服真的有些许困难，但她还是被连青阔一套“体型对比”的说辞说服了。丛决把手机暂时交托给店员，这样方便她试好衣服后连青阔能从屏幕里直观看到全景。
丛决虽然个子高，但骨架比较纤细，所以勉强还能把自己塞进衣服里，长款羽绒服将将遮住她的膝盖，连青阔一看这个长度，果断建议丛决买小码，起码裹一个林添绰绰有余。
等到结账时，丛决就知道了为什么连青阔非得让自己试衣服，还千方百计说服自己“店里的试衣镜有角度偏差，你让店员拿着手机拍你最直观、最方便让我对比你和林添身型”——
“买过单了？”丛决秀气的眉毛簇在一起，她看着屏幕那头气定神闲的男人问道：“你付的款？”
“是，这位先生付了款。”店员是个穿得花红柳绿的小姑娘，看样子二十来岁，她看着气场迫人的丛决，期期艾艾地开口：“您试衣服的时候，这位先生让我们扫了他的付款码，刚才打包的时候我们输了金额。”
丛决觉得自己可能一皱眉吓到小姑娘了，她也知道争辩没用，木已成舟，店员也没法做些什么，于是丛决提好手里的大包小包，向店员道谢后出门一路疾驰，坐在了刚才跟连青阔接通视频的地方。
“丛老师？”连青阔作为手机的一部分，被丛决揣在兜里乌漆嘛黑地过了一会儿，心里开始七上八下，他一早便发现了丛决有一个矛盾点，那就是她既通达人情世故，能准确猜测出其他人的想法，但同时又像是个住在玻璃罩子里的人——看别人门儿清，同时她有自己的一套原则。连青阔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不太恰当的事儿，有点不安。
其实连青阔这么做纯是怀着一颗正直而实诚的心，那家服装店的衣服不便宜，冬装价格更高，他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丛决花大把的钱给林添买衣服，不是因为林添不值得或是怎样，而是因为他是林添的哥哥，他觉得自己应该付这部分的钱，所以他也不犹豫，想做就做了。
但重获光明后，他发现丛决皱着眉毛一直盯着自己，眼神很平静，但他内心直发毛，连青阔又试探着叫了一声：“丛决？说说话呀，别闷着。”
丛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的情绪从来没这么外露过，但说也不知道怎么说，不说话又显得很奇怪，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丛决内心很清楚连青阔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所以他才偷偷买了单，就像她不想给林添增加负担一样，连青阔也不想给自己增加负担。
然而即便想清楚了这些道理，丛决在那一瞬间就是怒从心中起，但冷静之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无理取闹，所以现在只好什么都不说，免得招人烦。虽然丛决一时想不明白沉默和发火哪个更招人烦。
连青阔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他轻缓的声音一段又一段地被耳机送入丛决的耳朵：“丛决，我只是想给林添补个见面礼，没有别的意思。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嗯？”
丛决的耳尖滚烫，把她的思绪烧得有些混沌，以至于舌尖上滚来滚去的话压不住了，脱口而出：“你不让我花钱，是不是也不让我照顾林添了，是不是不和我做朋友了？”
丛决说完这句话，先是觉得一阵畅快，随后又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莫大的尴尬，“我这样不就是个撒泼打滚的小孩子吗？”她眼睛四下一瞟，庆幸于休息区目前只有她一个人在，不至于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失态。
“别人。”想到这里，丛决的理智彻底回笼，她不得不直面即使休息区没有人，屏幕对面还有个大活人听到了她的抱怨的事实。
而丛决宁可百八十个人来围观自己的失态，也不想让这个人把自己的丑态尽收眼底。
连青阔罕见地沉默了许久，久到丛决收拾好了心态，悍不畏死地直视着屏幕等待宣判，也没有等来连青阔的一句话。
丛决没有挂断视频通话，她看着男人无言地站起身来，拿着手机走了两步，接着她迎来了片刻的黑暗，应该是连青阔把手机倒扣了一会儿，再看到他的脸时，丛决发现他已经换好了衣服。
连青阔只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通话：“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