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来,林添不过十六岁,无论她有多么痛恨这个家,想必在彻底失望之前,她也尝试过在所谓的父母面前做个听话的好孩子,以求不要只被当做求得弟弟的林“添”。
连青阔轻叹一声,不想再揭起林添的伤疤,他习惯性地抬手不轻不重地摸着小姑娘的头顶,像是在呼噜一只淋了雨无精打采的小狗,语气轻松但又认真地说:“跟我和你丛老师在一块,你以后开心的日子还长着呢。”
看着这一幕,丛决神色难明。
她觉得此刻,她与林添的感受是相通的——好多年了,她也不曾像今天这样快乐过。
而对于林添方才的那句“爸爸妈妈”,那一瞬间,丛决突然觉得:如果三个人就这样生活下去,好像也不错。
然而不知道因为什么,丛决内心纷乱复杂,但面上分毫不显,她看似冷静从容,实则慌乱无措:我现在该做些什么?
连青阔注意到丛决的神色,他像是有读心的超能力一样,仿佛知道面前的女人看起来锋利冰冷,实际上只是稚拙地不知该怎么传达出自己的心意。
他轻声说了一句“来”,抬起手,轻轻圈住她的手腕,把丛决的左手,覆盖在了自己抚摸林添头顶的右手上。
林添感觉头顶的力道一重,便猜测是丛老师也来安慰自己了。
很奇怪,过去当她被安慰时,林添只感觉到羞耻,似乎她勇敢袒露出的那些脆弱,对于对方而言则是无比沉重的负担。
而当下,在这件温暖的屋子里,在这两个人面前,林添没有说话,只是侧着头蹭了蹭两人的掌心,内心默默祈求着时间流逝得慢一些,又对连青阔所承诺的以后的快乐充满着期待。
“行了,时间不早了。”连青阔自然地打破了这一刻的沉默,他收手走到水池边拿起洗碗布,先发制人地开口:“丛老师,下次你洗,不能耽误你和小添今天的课程。”
丛决一看手表,发现确实时间有些来不及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应着连青阔:“那今天就麻烦你了”,完全没察觉到连青阔已经预约了“下次”。
丛决很快补好了妆准备出门,连青阔突然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拽住她的小臂问:“丛决,你停在商场的车,我一会儿帮你开回来?正好下午没什么事儿。”
“......”丛决沉默两秒,差点忘了自己的车还在商城的停车场,但今天是她与成绣的咨询日,如果不开车过去,晚上可能又因为不好打车得走路回家,但是课程结束后自己再去取车又有些来不及,一时间似乎除了拜托连青阔帮自己取车并且把车开到咨询室,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丛决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地觉得住在郊区很不方便。
“怎么了,不方便吗?”连青阔问完以后也觉得有些唐突,两人算不上特别熟络,自己这样贸然地变相索要钥匙,实在不是礼貌的举动,即便他只是想找个理由多见丛决一面。
“我担心你不方便。”丛决从来没有无根无据地麻烦过别人,她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跟连青阔和林添相处久了以后,她努努力也可以说出一些以前绝不会说出口的话:“小添上完课以后,我还有一节大课要上,一直到下午六点钟,但八点钟是我常规做心理咨询的时间,画室附近不好打车,所以我也不太有时间自己去取车......”
因为对于提出需求并不熟练,丛决说得磕磕绊绊的,连青阔和林添也不催她,等着她慢慢说完。
“不取车的话,我有点担心晚上走路回家会比较危险。所以连青阔,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取了车以后开到咨询室附近,我再开车回家。”丛决眼一闭心一横,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话都倒了出来,说完以后她不断做着保证:“过两天我请你吃饭,就当麻烦你的赔礼。可以吗?”
“不可以。”
丛决听到连青阔如此回应,一时间心脏仿佛掉到了谷底,后知后觉地涌上一阵钝痛,她想:果然是我太麻烦他了。
“帮你取个车,需要什么赔礼。”连青阔有点恨铁不成钢,他带着些气性又说:“不仅要取车,我还要等你忙完再送你回家。害怕怎么不跟我讲呢,嗯?”
“啪。”连青阔的手掌轻轻拍在丛决的额头上,发出一声脆响,“钥匙留下,你们俩赶紧上课去吧,气死我了。”
画室距离丛决家并不远,丛决和林添一早便商量好了一起步行去上课。
路上,丛决左思右想,没想明白,只好问林添:“小添,连青阔为什么生气啊?”
“他想对你好但是你要给他赔礼像是明码标价随时准备好一刀两断一样我哥能不生气吗。”林添听到这里,内心有一串不带标点符号的弹幕飘过,但同时,她此刻又和丛老师惺惺相惜,她觉得自己隐约间明白丛老师为什么会这样回复,只是还没理清楚怎么说。
林添措了措辞,回答:“丛老师,我哥也不是生气。可能他想帮你的忙想要对你好,但是不需要你的回报。”
“......这样啊。”丛决思考着这句话,突然想到连青阔跟自己讲过的话,“是因为他说自己喜欢我吗?”
“嗯。”林添下意识回应了一句,过了一秒,“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