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看着芙蓉树下席地而坐的男人,将领口紧了紧,朝着他走过去。
他示意她坐在他身边,给她倒了一杯酒。沈随有些讶异。她不是不会喝酒,相反,他很喜欢喝酒。只不过那时候总被说:“好女孩哪有喝酒的。”为了这张好女孩标签,她从不在人前喝酒。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喝酒了,人都说恍若隔世,她是真的隔世了。
这一小杯酒端在手里,沈随稍稍有些迫不及待,忍着性子,轻抿一口,入口绵软还带着点儿甜香,是……果酒?
韩萧然笑,她白了他一眼。
“你在教巧云织綉”韩萧然问得随意。
“是”沈随回答的也干脆,本来也没想瞒住谁。
“为什么?”
“我想让她有一技傍身,若是以后……对她能有所帮助”
“呵呵呵”韩萧然又笑了。
“你这一技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保证。”
沈随没说话,只是拿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喝,让着一点一点的带着微微辛辣的果甜压制自己的情绪。她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一个自身难保的人,却生了保护别人的心,有点可笑。
“只有自己变强大了,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变强大?谈何容易。”
“跟着我,为我所用。”
“晏兄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呢?”沈随开门见山地问。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她早就应该想到,从仗义相救,到解她燃眉之急,再到现在变相的圈禁,晏清必有所图。
“美人织,当然不是你给我的那幅。我要囊括天下各色美人的,百位美人织。”
“天下美人?晏兄太抬举我了,我眼里只有碎银几两,记在心里的人,活的死的不超过五个,哪来的天下,何来的百人。”沈随懒懒的笑。
“你总要长大的。”这个女孩身上有太多秘密太多与众不同。给她时间和空间,她会成长成什么样子,他有点期待。
这男人一副老父亲的表情和语气是为哪般,占她便宜吗?
“我当然会长大。”长大这件事,不需要帮忙,自然规律而已。
韩萧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揶揄,倒也没生气。
“你这样盲打盲干,野蛮过活,一无钱财傍身,二无父母兄弟倚靠,你敢说能凭一己之力在这长安城里安然长大。”
沈随沉默了。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还是你想从我这儿捞一笔本钱,缩在你的小院子里,靠着织绣藏到长大成人?那样就算长大,也是废了,一辈子都没有走出那四方围墙的能力和勇气了。这样或许平安,但独独没了你最想要的。”
“我最想要的?”
“自由。”
沈随再次沉默。
“或者,选我给你挑的路,至少我能让你飞出那个院子。”
沈随笑了“我做风筝,你做掌控风筝线的人吗?这样的自由算什么自由。”
“在没有能力自己飞之前,有线的风筝飞得更稳更安全。”韩萧然语气淡淡,看不出一丝情绪,说的话却让沈随无法反驳。
三言两语间,沈随已经没了斗志。
韩萧然看着她低头耷眼的样子,像是逗弄小动物的顽童终于尽了兴。 “明天开始,会有人教你骑马射箭,藏书阁离你住的听雨轩不远,想看什么书,自己去找。”
说完转身离去,背影都透着一股轻松愉悦的姿态。
“剩下的酒别浪费。”
声音远远地飘过来,沈随朝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也不用酒杯了,对着酒壶,几口下去,果酒就见了底。
沈随呼了口气,凑近芙蓉树,对着低处的芙蓉花深吸了几口。
清香扑鼻,脸上带了笑。
第一次,她对明天有了期望,对未来有了期待。
回到听雨轩,在浴桶里泡了好久,直到水变凉,巧玉都忍不住在屏风后边询问她是否需要加水的时候,沈随才慢悠悠爬出来,穿好长袍,只觉得浑身上下透着舒畅的懒意。
循着月光,推门走到院子里,没有流苏树,也没有阮伯为她量身制作的躺椅。她也不介意,坐在了树下的长廊上,翘着腿看树缝里透出的月亮的残影。
巧玉不放心,倒也不敢劝,站在他身后微微弯着腰,用厚厚的棉布一点一点的擦她头上的水迹。
沈随伸手拉住巧玉的隔壁,把她拉到自己旁边坐下,自己接过棉布,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头发。
“公子,这,这不合规矩。”巧玉僵着背坐地很忐忑。
“只有你我两人,你不说我不说,谁还知道规矩不规矩。”
“可是……”
“陪我坐一会儿吧,就一会儿。”沈随看着巧玉,乌黑的眼眸像是带了一丝恳求。
巧玉败下阵来,红着脸应了一声“是。”
沈随高兴了,虽然俩人现在年龄相仿,可毕竟她是活到过三十岁的人,只觉巧玉单纯可爱,很喜欢逗她。况且,在这里,也没有几个能让她放下戒备聊天的人。
“巧玉,我教你的针法练了吗?”
“奴,奴绣的不好。”巧玉有些不好意思。以前院里的姐姐们都说她人小手巧,她也以为自己手巧,针线活做得还不错。可是真的拿起绣针来,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没关系,万事开头难,只要愿意学,努力学,我们不会别人差的。”沈随不知道自己是在鼓励巧玉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骑马,会比学车难一些吧,毕竟是活物。不似机械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