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骚动的同龄人对她很感兴趣,在班主任说继续早读时,还偷偷从捧着的英语书后探出脑袋看她。
班主任把她安置在讲台侧边的位置,告诉她今天没有默写任务,又从讲台柜子里掏出几张有折痕的试卷,说是上课会讲的卷子,让她先看,免得跟不上。
班主任站在门口,背着手盯了会早读,又出了教室。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字形走廊,教室里马上炸了锅。
坐第一桌的女孩用盖着笔帽的笔戳戳宋成章,问她怎么今天才来上学,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有需要帮忙的就找她,她是班长。
宋成章问她借了支笔,她的笔袋落在了练习室,来学校前又忘记买了,背着新书就来了。
其实都能听清楚,那些自以为小声的同学讨论她的话。
“好漂亮,比明星还漂亮。”
“你看她那么瘦,是不是生病了才不来上学?”
“宋成章是不是就是大家都在传的那个分班考美女?”
“我认识她,我们之前是竞赛班同学,她拿了名次之后就不来了。”
“那她这半年没上学诶,真好,我也不想上学。”
“宋成章比你之前给我看的获奖照片还漂亮。”
宋成章将掉落在试卷的长发拨到耳后,继续写着手下的英语卷子。
早在入学时,宋父宋母就给她办了走读。她收拾好东西,打算等课表上最后一节自修课结束就回家。班主任却突然走进来,说有事要和她谈谈。
班主任在廊柱前站定,“我听你妈妈介绍过你的情况,你是在做练习生对吗?”
宋成章点点头,她继续说:“是这样的,各科老师说你的学习情况很不错,听课也认真。我做老师快二十年,第一次遇见做练习生的学生,也去稍微了解了情况,出道跟出名这两件事,比高考更难。如果你好好上学,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她看着宋成章,循循善诱如同宣讲圣经的神父,誓要将误入歧途的羔羊引入正道。宋成章摸摸自己的手腕,实在突出的骨头卡住她的心。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呆在练习室更幸福。”
宋成章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宋父开车来接她,车内热得像瓦窑,她开了点窗,凛冽的冷空气划破暖到熏人的沉闷。宋父侧头看了她一眼,将车窗升高关紧。
“我有点热。”
“十分钟就能到家。”
宋成章沉默地扣着安全带,宋父主动问道:“今天在学校怎么样?题目都会做吗?”
“差不多吧。”
“什么差不多,这是能开玩笑的吗?宋成章,你还记得分班考的成绩吗,要不是你妈和你班主任是高中老同学,你都进不了这个班。你一直都考第一,突然考成这样,你就不揪心不羞愧吗?我和你妈都气得吃不下饭,你妈看见你的奖状都掉眼泪。”
宋成章被连珠炮般的责怪轰炸得千疮百孔,她掐着手,侧头看向开车的父亲,他的胸膛正剧烈起伏着,“爸爸,我不考第一就不行吗?”
“这不是第不第一的问题,这是你的态度问题,我和你妈教过你差不多这个词吗?我们连你想做练习生都答应了,你问问同学,谁的父母能这样?但是你呢?你用什么回报我们?做个练习生做成睁眼瞎吗?”
宋成章咬着嘴唇不说话,宋父怒气冲冲地回家做了饭送去医院,走之前扔下一句,“明天开始,你在学校上晚自习。”
金属门关上的声音很大,吊灯上的水晶吊坠好像都晃了晃。宋成章坐在餐桌前,像新制的人偶,僵硬,苍白。
*
期末考试的结束铃打响,等待交卷的时候,班主任和监考老师打了个招呼,让宋成章背着包到走廊去后告诉她自己接到她父亲的电话,她的妈妈在半小时前进了手术室。
宋成章到手术室所在的那一层时,宋父正在亮着红灯的手术室门外来回踱步。
她的脚步突然慢下来,如同走进了重力加倍的空间,每一步都要把自己的腿从泥淖中拔出再踩下。
宋父看见她,过来拉住她,刚好宋母的惨叫声传来,他看女儿面色不好,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害怕就去病房等。”
宋成章摇头,“我一起等。”她蹲下,将脊背靠在医院墙上,鼻尖是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天花板上的灯泡,消毒水拖过的瓷砖地板是磁铁的同一极,将她撕扯推拒着,天地旋转,闪着红光的手术中是定海神针,将她死死钉在走廊。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被打开,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随后是被推出来的宋母。
宋父迎上去,还没说话,医生先说:“产妇很好,孩子六斤七两,是个男孩。”
宋成章在门开的那一瞬间试图站起来,蹲久了的下肢血液不循坏,千万只蚂蚁争抢着往她身上爬。忍过那阵要命的麻痒,医生的话钻进她的脑袋里,蚂蚁也跟着钻进她的血管里。
他们心想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