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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米安轻微地收了收下颚,或许能算作点头,这个身量还不够高的少年便转入下行的通道内,不久便消失了身影。
谁也不知道他会看到什么……
——每一寸骨骼都渗出疼痛。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在空荡的洞穴里,秦月琅抱着衣袍,在池边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战争之神阿瑞斯被她击败。
不论是月的审问、海洋的惊涛、风的凛冽,都不能撼动战争,真正胜出的,是机遇女神赫卡忒赋予的“偶然”,偶然能夺取胜利、也能消除胜利,能让战争爆发,也让战争泯灭。
——但打败阿瑞斯的不是“偶然”,是她自己。
为了抵御雷霆,她用尾部保护自己的身体。
虽然不至于被电个外焦里嫩,却免不了鳞片碎裂,满是焦色和伤痕。
甚至有一整片青鳞掉在了地上。
她无心捡起。
除了众海洋仙女所给的海洋之力,所有泰坦神力都在与阿瑞斯的最后一击中用尽。
现在她精神疲惫,难以驾驭拉撒路之池的力量,很快就会脱离化身伏羲的状态。
她先得穿上裙子。
达米安转开密室的锁,他的动作虽近于无声,但显然那复杂的锁在开启时,有明显的响动,他蹙着眉,通讯器内传出塔利亚的询问:“情况?”
“我正要进去。”
他低声回复。
他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推开了门。
拉撒路之池平静地荡着微波,疯狂混乱的气息隐没在宁谧的氛围下,像一个普通的地下湖。
池中,长长的衣带漂浮。
沿着衣带向前,是一片在绿水中折着光的襟袍,繁复华丽的纹样在水波中起伏——更显得神秘优雅。
达米安看出这是秦月琅的衣服。
这时,通讯器内传来塔利亚的声音:“达米安,你看到秦小姐了吗?”
他走近池边。
不远处,青色的尾尖搭在池沿,长影沉沉,宛转向上,是一个人的背影。
乌发没入池水中,纤长的玉指轻绕着腰间的系带。
达米安心中浮出一种古怪的情绪。
或许是费解,或许是新奇,但都让他不自觉地又向前走去。
——在屏幕之前,他好像看到一个神。
但现在,他在这个背影里,看到是一个被称为秦小姐的女性。
他这一瞬的走神,以至于他踢到了什么东西。
“啪——”的一响,惊动了对面的身影,翻起一阵水声。
低头去看,是一片布满裂纹的青色鳞片,他捡了起来,触感湿滑,仍带血迹。
乌发白衣的身影也终转过身来。
达米安抬起头,在面对面的观察下,他发现她的面容似乎有细微的变化,事实上,她现在的眉目更深邃,唇与颊更清消,让她更为俊挺——但达米安只觉得她更冰冷、或许也更美丽。
还有那双慢慢沉下金光的黑眼睛,她明明看到了他,但却平静得像什么都没看到。
她的神情波澜不惊,只径自转回身,露在池沿的尾尖慢慢滑入水中,身体缓缓沉入池底。
漂浮着的衣服也随之向下,隐没了踪迹。
达米安长久的沉默和环境中细碎的声音,让塔利亚再次问出了口:“达米安,密室是否安全?”
达米安看着时不时升起气泡的池水,抬手在耳边停了一下,关闭了通讯器。
他握着鳞片,慢慢绕着池边走,俯看涌动的水流。
明明看不清池底,他仍专注地凝视着。
水流打着旋,最终,一双手攀上池边,一个全湿的女子在他身前踉跄地站起来。
此时她神采平静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全黑,湿发缠颈,那身东方样式的衣袍不停向下淌着水,面貌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少主。”她的嗓音嘶哑,“我的……”
她抬起手,指向他的手心,因为达米安比她矮上一些,所以她指得很低。
达米安没有动,他问:“你是什么生物?你来自哪里?”
……你做人口普查呢?
秦月琅是为了不表露自己的弱势,才强撑着自己的精神和体态,但身体里的剧痛、特别是腿上的麻木,让她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
“人类,湖北。”她又咽下一口血,“如果这个答案不能让你满意,我还有另一个答案,同样真实。”
“什么?”达米安向她走近。
秦月琅不敢轻视他的每一次发问,他外表是个孩子,但内在是极度成熟敏锐的思想,和那个被称为沙赞的孩子恰恰相反。
“我是神的后代,来自人类难以想象的远方。”
她这么说着,慢慢向后移步,试图拉开和达米安的距离:“让我离开,阿瑞斯恢复后会再来找我,现在谁想关押我,都是自找麻烦。”
——这是秦月琅说服他让自己离开最有力的理由。
但说出这句话后,她忽然不敢肯定,因为她看到达米安的脚步和在鳞片上摩挲的手指都停了一瞬。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正确的。
“那再好不过了。”达米安的语气更为莫测,“麻烦给了别人,方便就会到自己这边来。”
这句话耐人寻味,秦月琅下意识地开口:“你把我……当作定时炸弹?”
这基本是一句陈述句。
达米安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最后一遍抹开她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