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情愿,她慢慢向命运之塔上层走去。
变化莫测的塔内布局困不住秦月琅,只是越向深处走,越感觉小腿中疼痛加重,那截锁链也像沉重起来。
她分不清是止痛药药效过了,还是别的原因。
面前经过一道玻璃窗,窗外是一片混沌,像星云一般的景色。
她仿佛被什么吸引而停住脚步,出神地看着玻璃后的虚无。
圣火熊熊燃烧——“来自神之维度的灵魂……”
达珂拉轻敲手杖——“很高兴见到您,圣天。”
艾森斯递出大种姓之刃——“我们对抗无名与其所属黑暗的神圣使命,会与你们命运相连。”
净化之泉的泉底,封锁的记忆开出一道门,雪色苍白,冰湖上天鹅纷飞而起。
模糊的过去越发模糊,难以完成的任务将她放逐于异界,挽救众生的使命像与生俱来,但也像虚假的梦境,像记忆之锁上的铭文。
她既不知道回家的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家。
当她第一次看到,此间各个维度清晰地铺展自己眼前时,当她在浩瀚宇宙中,分辨出地球、命运之塔、天境时,她隐隐感到,自己或许不止是一个侥幸激发了血脉、成为伏羲化身的天师,而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可能远比圣器所在之地要复杂。
如今,她被一个神告知,她是什么东西的“傀儡”。
——命运啊,我从不对你报以期许。
秦月琅如玉的面容映在玻璃窗上,她出神已久,仿佛不再打算继续前进。
乍然,玻璃上泛出一道微光,镜面像晃了一下,秦月琅的镜像边显出一道暗金法衣的身影,金色头盔上明光冷冽,而盔后的令人怵惕的眼神,从镜面上极近距离,凝聚在她身上。
秦月琅向后退了一步,只让镜像更为清晰,“命运博士”胸前的阿努比斯护身符折射着塔内的灯光,刺得她眼睛发痛。
她遏制了身体逃离的本能,无声背诵着尼罗河流域和两河流域的神谱。
低沉遥远的声音没有像之前一般吝啬。
盔下传来神的话语:“你的无知异常顽固,引发无序终会给你恶果。”
秦月琅不语。
斑驳的记忆中,光影错落,少女翻开崭新的书籍。
世界各个文明中神话,是她必须牢记的考核项目,繁重的课业让每一个神明都失去色彩,她如一个储存器,机械地用大脑印刻下祂们的形象——光芒万丈的阿蒙拉,张开双翼的伊西斯,胡狼为首的阿努比斯,带来沙暴的塞特,战争创世的马杜克……
还有,书写命运的纳布。
或许因为伏羲八卦是象形造字之源,与纳布的书写神职有相近之处,年幼的她竟曾在冰冷的书页前停留了目光,想象过祂的样子……
在飞舞的楔形文字间,在蓬勃生长的麦苗中,一个轮廓逐渐勾勒,少女最无羁、最浪漫的幻梦蔓延,升起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的冬潮。
潮水奔流。
却在轮廓即将现形的时刻,戛然而止。
秦月琅转过身。
“我所尊敬的领主(My lord)。”
她抬头看向命运头盔下的明光,黑色双瞳中盛起两河空阔的水色。
此时,她美丽的人类面貌映出她的灵魂,与奥林匹斯的誓言是丑陋的面纱,遮挡住灵魂原有的姿态,但也更凸显出她的本质——
她像完全由至纯之美构成,不断引诱欣赏者落入她所处的黑暗。
“我是旅者,在这个世界不辨方向。我已被过去规范的行为,也不能在此践行它的正义,我的无知不是出于我的本性,而是出于我对旧法的遵循。我躯体中有故神的血液,受故土培育,被以为神之化身,因此惭愧惶恐,竭力领悟故神所书写的天理纲常——除此以外,别无他念。”
她凝望着祂。
“如今我置身于此,面对您和这个世界的治乱,仍坚持自己所信,的确很愚蠢。但我无法放弃这种愚蠢——我遗落的记忆、我穿越世界而来的灵魂、我的想法在我身上映射而出的东西,对您一定是有意义的。而我这样得愚蠢,您足可以预见,我绝不可能安于‘傀儡’的天命。”
她没有一句话不出于她真实的思想,没有一句话是谎言。
但当她的话语组织起来,却在罗织危险。
“为真理奉献我之所有,是我自幼被教导遵守的信条,‘杀身成仁’更是必须恪守的原则。”
说完这样的宣告,她身体中残余的恐惧便彻底消失,她近于完全展示自己的灵魂。
“我的领主,您是否想了解您给我带来的困境?”
虽然发问,秦月琅不需要回答。
她抬起左手,将手伸向阿努比斯护身符,步步靠近控制代理人身体的神:“我为了我所坚信的一切,必须如娼优贩夫,叫卖着自己的物美价廉,动摇您的意志。”
最终,她的手掌落在了费昂斯晶体上。
“从而让我这个被您排斥的‘傀儡’,获得倾听您的资格。”
晶体表面滚烫。
在她未曾注意的指缝间,一道光亮灼过她的指根。
——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餐室角落,秦月精疲力竭地坐下,小腿中的锁链不再令她疼痛,但新增的头痛迟迟不散,她按住额头,将自己的脸埋在手掌的阴影里。
为了避免“命运博士”用心灵感应探知到自己深层想法,她和“命运博士”交谈时,基本不思考自己要说什么、做什么,全靠普罗米修斯的智慧指导自己说话。
所以先知者的智慧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