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之声沿着阶梯传来,她向上仰望。
——一双像天空一样的眼睛。
她对上这双眼睛,其中的湛蓝空阔浩渺,像不为外物惊动。
而承载着这双眼睛的,是寻常言语不可描绘的美丽样貌。
这种美丽属于神圣的、不可触碰的存在,几乎让她窒息,让她不能分辨这本是一个异邦青年的面容,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身躯。
他银白的卷发散落颈后,着以金银装饰的繁复短袖白袍,左肩斜挂披肩,右肩上停着鹰,披肩与袍上垂落长长的白流苏,一直垂到台阶上,而每一缕流苏都沿伸出一道明光,勾勒出不同的符号。
这时,她看到他身后的台阶——从阶梯之顶到他所在的位置,都落下了这样的符号。
这符号和她部族中使用的字符,似乎有些相似,自成规律,每一个都充盈着神圣而浩瀚的力量。
因此她意识到他的身份,但她无所畏惧,走上台阶。
一步一步,直到靠近他身前。
异邦的语言从他口中道出,悠扬阔远,如同神谕。
而她并不听其他神的神谕,只沉默地捧起双手。
向他呈上那只骨哨。
——你的文字绝迹世间,不再被后人书写,而我的文字千年演变,代代传承,因为文明的命运从不相同。
而命运也不需要相同,因为这样,才知相逢可贵。
银发的天神看着她,忽而一笑,拿起了骨哨。
骨哨凄茫的啸声陡然一响。
于是天地变幻。
高塔倾倒,神庙坍圮,铜钟玉磬被轻轻敲起,震动着绵长的余音,而后是千声齐作,百乐同歌,兰陵入阵,霓裳羽衣,宛转缠绵,豪迈潇洒,喜乐哀愁尽在其中,如此盛大的合奏,在赴向顶峰时却戛然而止。
只剩下一道琴声澄静。
世间万事万物,都起于那一道弦声。
群山拥簇着一轮高升的明月,清光如水,流云相逐。
往日圣境的一切景象,恢复在秦月琅眼前。
她仰望空中月,眉心亮起一抹火焰,焰光透过她的肌肤流向半空,最终现出一团圣火。
圣火甫一出现,便急忙开口:“祭司,先知者递来消息,因为天境的混乱,宙斯重回神山了。”
神王复出?
这消息确实令人意外,秦月琅微微蹙眉,又意识到圣境里还有一位在……
她侧首向身边看去,纳布终于现出了实体。
——顺应凡俗想象的极致美丽,不会蛊惑自己就有仙姿玉貌的天师,天神的如绸银发,不见得比她垂挽而下的青丝更神圣,而那双承载着天空的眼睛,湛蓝深处的平静,也绝不比她的一睐中的阔远,更纯粹真实。
但为什么,面对这个青年男性神的外表,她会感到一种本能地羞耻?
可能是那种少女时期的想象变成所见现实的感觉,正在燃烧她的智慧,让她忘记了一些很浅显的道理:她在少女时或许真有这样浪漫的幻想,但绝不可能对古巴比伦服饰能想象得这么详细,更不必说银发蓝瞳——这种很像鲛人的形象了。
东方天师对一个西亚古文明神的想象,绝不可能类似于她所知的一个海底种族。
只是,秦月琅正陷入对“色即是空”质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伸出手掌,按了按自己的脸,以让自己正常一点,把自己的思绪拉回了宙斯回到神山这件事上来。
她略有犹豫地开口:“领主?我先询问一下奥林匹斯的情况。”
纳布似乎顿了一顿:“汝已被许可。”
于是秦月琅开始向圣火了解天境更详细的情况。
普罗米修斯在天境的混乱即将结束时,放出了天堂岛戴安娜打败战神阿瑞斯的消息,宙斯正是此时回到了神山,但他并没有真正稳定下天境的乱局,只把自己隔绝在神殿中,拒绝一切来访者和觐见者,只有神使赫尔墨斯能够出入,众神推测,他是在等待天堂岛戴安娜的觐见。
“……戴安娜现在应该在忙于地球事务。”
秦月琅沉吟道。
圣火尽职地传达着普罗米修斯的话:“先知者以为天堂岛公主应该尽快到天境,确认自己是神王的继承者。”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与戴安娜商议。”
“祭司,愿命运祝福您,您的付出一定能得以回报。”
言罢,圣火便重新投入秦月琅的眉心,消失得无痕。
秦月琅抬手触向眉间,那种超越人与神界限的力量正在指尖,但她并不是那种吝惜外在力量的人,如果戴安娜能顺利成为神王,天境得以稳定,还是应当将圣火交由可信的一方加以看护。
她不自觉地向纳布确认:“领主,如果我没有圣火,应该仍有方法穿越维度、使用‘降临’?”
“维度之间,汝已有秩序。”
她不太理解这句话中含糊其辞的部分,到底是她会被纳布赋予穿梭维度的力量,还是她本身就有这种能力呢?她看向银发天神,那双天蓝色的眼睛中渐渐升起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而更改现实之法,相较于汝,秩序无知无能。”
但祂悠扬重叠的声音,却仍是神明的淡漠,这种矛盾,让秦月琅不知该如何回应,但她还是找回自己的语言:“领主,您是否有所知不及之处?”
“变化的迷雾往往难以确认其形态。”
——这个意思是,有。
秦月琅道:“既然有这样的迷雾,而未来在被预测的那一刻常常已发生变化,这一点您比我更清楚,那么不论您是否看到了什么,能看到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