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发的是相柳,黑头发的是防风邶。
这一天,他坐在湖边染发,染得比任何一次都要细致。
我琢磨着辰荣军和轩辕大军决决一死战的时机还没到呢,他怎么整得跟要英勇就义似的。
我问阿水:“他这是要去干嘛?”
阿水双翅交叉,抖着脚说:“抢亲。”
“抢!抢亲?”
这些年来相柳做事总是能超出我想象。
就说200多年前吧,阿水堕妖那天带着我出逃当晚,离戎氏的火把整座城都点亮了,一只被血染红的巨型鸟妖跌落在大街上,寻常老百姓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作为士族的防风邶那还能猜不到吗?
那日他从歌伎坊里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喝得迷迷糊糊的,在街上看到我们后随手就把我们给捡回来了,云淡风轻的像是捡了一只寻常家的鸟,并且以出奇快的速度清除了阿水这一路留下的所有痕迹,我再看他醉醺醺的模样,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再后来,连我都猜得到辰荣必败,洪江也一直跟他说他的恩情已经报完了,可以走了,他却坚持守着那些将士。
我觉得他挺傻的。
我觉得阿水一直跟着他也挺傻的,我经常怕阿水跟着他上战场被人杀死了。
再再后来,一向有九曲红尘身外客之名的相柳大人居然爱上了一个神族。
他跟全天下陷入爱情无法自拔的傻子一样心甘情愿被种下情人蛊,要知道这情人谷但凡有一方变心就会变成杀人的断肠蛊,异常危险。
但只要一想到这玩意儿叫“情人蛊”他嘴角就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不值钱的样子像个傻子。
幸运的是,至今蛊虫还未发生过反噬。
我和阿水谈论相柳和玟小六,也就是高辛的大王姬到底是不是两情相悦时,阿水笑而不答。
我在神堂被关了几百年,后来跟着阿水相柳整整200多年,这700多年里对别人来说,我都是一个虚无的存在,后来我也不想让人知道的存在,便只与阿水交流。
说实话,我也挺享受这个世界上只有阿水能听得见我的这种感觉的,这样她会为了不想我太闷细细跟我说很多很多的事。
而我总喜欢问相柳那老小子的事情。
有一次我把阿水问烦了,她就说:“你不是总说你不喜欢相柳嘛?干嘛老关心他的事?”
这一问把我自己给问懵了。
是啊,我为什么那么关注他啊?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对他好奇,他身上有一股力量,我总觉得他要把我吸走了。
一日高辛大王姬被人设杀,生命垂危之际是他千里奔去中原将她救回,每月取心头血为她疗伤,这一取就是整整37年。
相柳守着玟小六的37年同样也是毛球守着相柳的37年。
其实我倒没有真的不喜欢相柳,大多数时候我都挺羡慕他的,羡慕他法力强大,羡慕他长得好看,羡慕他被阿水默默守护。
我只是不喜欢他那么喜欢别人却连阿水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她的声音只是被毒药给毒坏了,细细分辨其实......
好吧,确实很难想象这是位女子的声音。
不久前高辛大王姬和四家族赤水丰隆的婚事传遍了整个大荒,那时那位大王姬亲手给相柳做了一个水晶球,里面雕刻着相柳家乡的景色。
那是一片蔚蓝的大海,里面有一个贝壳,球内俩个鲛人在求爱。
我问阿水:“这玟小六什么意思?”
阿水叼着一根草望着天,许久,她闭眼道:“她什么意思不重要。”
再后来相柳总要求阿水背着他去海上,远远的我就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坐在礁石上。
玟小六望着大海,相柳凝望着她。
“要过去吗?”我好奇的问阿水。
阿水不用问相柳,就知道相柳不想过去,她非常懂事的停在玟小六不易发觉的地方,就这样相柳痴痴看着玟小六整整7日,直到她离去。
前些日子不拐人家姑娘走,现在又要去抢亲,我怎么就不太看得懂呢。
“你一个没有心的,不需要懂。”
说完阿水驮着染好黑发的相柳去中原抢亲了。
玟小六不愧是全大荒最高贵的女人,她的婚礼是我这几百年来见过最隆重的一次,她的准夫君赤水丰隆是一个长得很英俊的男人,他的眉眼如一副墨染的山峰。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如果我拥有实体我会是什么样,是像赤水丰隆一般硬朗阳光,亦或是像涂山氏那名二公子一样温润端庄,再者像大荒如今那位统治者一样有着高士之姿?
阿水皱着眉打趣我:“你又在做什么梦?”
相柳叫玟小六和他一起离开的声音远远传来,我说:“我总不可能长得跟相柳那小子一样吧?”
阿水噗嗤一声笑了:“你就没想过你可能是个丑八怪吗?”
“没想过!”
是真没想过!
从没担心过自己长得丑。
聊着聊着,忽然听见屋内传来一记掷地有声的声音:
“让他们走,谁都不准去追!!!”
下命令的是赤水丰隆。
“来了!”
阿水猛得像地面扎去,相柳牵着玟小六坐上阿水的后背,一阵风掠过,我们四个已经在中原的高空中了。
在我为相柳终于想通打算娶妻生子高兴时,阿水又哭了。
我看着在庭外一白一红的身影,安慰道:“不是你说的吗,他有了心悦之人可能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