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隐脉受损严重,体内还有一股阴柔的内力一直在破坏他的经脉,让他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就算将经脉治好了,也还是会被再次摧毁。
那股内力至阴至柔,却又阴险无比,死死地依附在他的丹田之上,若是强行抽出这股内力,势必也会毁掉他的丹田,这样他依旧无法继续习武。
若是以外力将这股内力化去,也会将他体内原有的内力一同化去,这样倒是不会损伤他的身体,但此举需要一个至少神游玄境的高手配合,就连天生绝脉的武林奇才百里东君至今也不过是半步神游,就知道这个人是有多难寻了。
灵力在萧瑟体内游走了一个周天,百里晴空也不急着将灵力撤出,而是用灵力试探性地去分解那股阴柔内力。
灵力纯净柔和,像一团棉花一样将一小块内力缓缓拉出,揉成一团小球裹入体内,然后露出獠牙,将这团内力撕得七零八落,慢慢的蚕食殆尽——像个循循善诱把人家孩子骗出家门然后打晕拐卖的人贩子。
仅仅是蚕食这一小块内力,百里晴空跟萧瑟二人均脸色惨白,大汗淋漓,百里晴空需小心谨慎防止内力灵力暴动误伤了他,萧瑟则是被体内忽然躁动的内力反噬触到暗疼的隐脉,总而言之,此举二人都不好受。
灵力撤回,百里晴空轻呼了一口气,伸手将萧瑟扶好,顺手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如何?”萧瑟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这几年来他寻遍名医,查过无数典籍,所有人都对他这身经脉摇头叹息,他早已心如止水。
“能治。”百里晴空知他兴致不高,便也不绕弯子。
萧瑟端茶的手轻微一颤,温热的茶水洒在指尖上,直接烫到他的心底。
萧瑟这个情况有两个解决方案,其一就是练习流转之术,此法是她游历时跟儒剑仙谢宣一同探讨过的一种内功心法,可将全身经脉重塑,将体内那股阴柔内力化为己有,三年后不仅能恢复全部实力,还能更上一层楼。
其二便是将他体内所有内力用金针压到丹田内,再以金针灵浴重塑经脉,洗经伐髓,用灵力助他将那股阴柔内力与自身内力融合,三个月便可痊愈。
前者徐徐图之,只需静心修炼,便可无痛无险的恢复功力,后者虽可快速恢复,过程却生不如死,心志不坚者熬不过去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风险也是显而易见。
百里晴空将两个方案的利弊都分析了一遍,萧瑟沉默了半晌,说需要时间考虑一下,便起身告辞了。
夜凉如水,萧瑟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之上,仰头看着那枚又大又圆的银盘,身边摆着几坛烈酒,此时已经空了几个,而他还是不知疲倦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送酒。
这是坊间随处可见的老糟烧,比起城中名誉天下的风花雪月,雅致脱俗的十二盏美酒,这老糟烧的酿制手法跟口感简直不值一提,然而此刻一想到喝酒,他的脑海中便只浮现出这一坛烈酒。
萧瑟自小娇生惯养,天之骄子,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喝的酒也更偏爱于口感绵密的陈年佳酿,这灼热烧喉的老糟烧,倒是跟某个红红火火的毛头小子像得很。
天启城,天子之城,那里有皇家权贵,文武百官,也有豪商巨贾,文豪墨客,那里高手如云,风起云涌,进一步可权势滔天,名利双收,棋差一招便粉身碎骨,身败名裂,那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是整个北离的中心,是无数人向往的地方。
那里承载了他的童年,他的过去,他曾在纵马踏破天启城,肆意飞扬,也曾在千金台上一掷千金,连赌三天三夜赢下了一座城池,那是他最好的时光,无拘无束,桀骜不驯,在那传说中的天启城中,他本身就是一个传说。
但后来,他怒指龙颜,不管不顾,只为坚守自己内心所想,最后愤然离城,落了个满身伤痕...
悔吗?恨吗?
从一个天之骄之变成如今废人一般的模样,他怎能不恨!
喝空的酒坛子落在空荡荡的地板之上,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萧瑟眼眶微红,仰躺在屋顶之上,眼神迷离地看向远处。
他似乎有些醉了,不然怎么会看到某个红衣小子正一蹦一跳地踩着屋顶往他这边过来?
“萧瑟!你这家伙!居然背着我偷偷跑来这里喝酒!喝的还是我最爱的老糟烧!你太不够意思了!”那团红影“啪”地一下夺走他手中的酒坛,一边骂骂咧咧地数落他。
萧瑟难得迷茫地眨了眨眼,被酒精麻痹的脑子慢慢苏醒,这才迟钝地反应了过来。
“你今天不是去找雪月剑仙了吗?怎么?她没把你拘在山上练剑?”萧瑟没好气地踹了雷无桀一脚,慢吞吞地爬起来坐好。
雷无桀仰头喝了一口烈酒,满足地叹了一声,之后才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说:“本来师傅是想把我留在山上闭关练剑的,但前不久不知道为什么就叫我下山找你来了,说是明日再上山练剑,没想到我一来就看到你一个人在这偷偷喝酒。”
说到这,雷无桀似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色顿时一变:“你说我师傅不会是想让我来找你喝酒告别,然后把我关在山上好几年吧?完了完了……我可不想在山上呆好几年。”
萧瑟揉了揉额角,骂了句“夯货”,抢回酒坛仰头灌了一口。
雷无桀被夺了酒也不恼,从旁边又捞了坛满满当当的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了起来。
“萧瑟,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来着。”雷无桀双手撑在身后,望着天上那一轮圆月,语气中带着不符合他往日形象的柔和与小心:“我们两个的相遇,是偶然吗?”
萧瑟学着他的样子将手撑在身后,侧头看他,思索了许久,脑海中各种纷纷扰扰如光影飞逝,最终凝聚成了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