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冲他们摇了摇头。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在场的人都没人说话，只有司空千落浓重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众人心上。
良久之后，久到雷无桀都感觉自己的脚要站麻了，司空千落这才缓缓动了，只见她慢慢地俯下身来，捡起那杆第一次沾了血的银月枪，低着头闷闷出声：“阿姐……所谓的江湖，就是这样的吗？”
在雪月城的时候，他们给她讲的都是一些比武试剑之间的见闻，哪怕是说到十二年前的魔教天外天的事，说到双方死伤过半时，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是。”百里晴空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顿了下，又缓和下语气，柔声道：“你若不喜欢，我便送你回雪月城。”
身为雪月城三城主的女儿，枪仙的独女，哪怕司空千落一辈子待在雪月城作威作福，也是要得的，再不济，还有她跟唐莲呢，总能护她这一辈子。
“我不。”
什么？
百里晴空一愣。
“我不！”司空千落猛地抬头，抬手狠狠地往脸上一抹，瞪着那双微红的眼眶看向她，“这个江湖你闯得，师兄也闯得，凭什么我闯不得！不就是杀人吗？我杀的都是大奸大恶之辈，便无愧我手中的银月枪！我不想别人一看到我就叫我什么枪仙之女，我就是我，我是司空千落！未来的枪仙司空千落！”
少女掷地有声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就连萧瑟也忍不住一愣，竟没想到那个在雪月城中没心没肺追着自己喊打喊杀的小姑娘心中竟藏着这么多的事，不免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百里晴空倒是不怎么意外，司空千落看似任性，但内心却极其敏感，她一直都相信自己的妹妹，决不会被这种小事难倒。
然而就算司空千落解开了心结，但还是恹恹的，三人顾念她的心情，便也放缓了前行的脚步，在城中换了一家客栈住下。
好在这一路换了百里晴空看地图辨路，也没出什么差池，他们的时间还算宽裕。
是夜，百里晴空独自一人拿着酒壶坐在屋顶自饮，天上挂着一轮下弦月，弯弯的月牙如同一个银色的钩子一般，稳稳地勾住了黑色的夜空。
“阿姐。”司空千落自院里飞身而起，挨着百里晴空坐下，期期艾艾地唤她。
“怎么了？”百里晴空转头看她。
“阿姐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司空千落双手抱膝，将下巴压在膝盖之上，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第一次杀人啊？
百里晴空喝了一口酒，又将目光转向那轮下弦之月。
“大概也是十七岁的时候吧，那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我以一人之力斩杀了十几个人。”亦或者说，那些都不是人，而是魔，“血很多，溅得我满身都是，之后我连吐了三天三夜。”
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只懂得闭关修炼的名门弟子，连生人都没见过几回，突然直面那堪称屠宰场一般的场面，握着剑的手几乎都在抖。
“阿姐为什么杀他们？”司空千落又问。
“因为他们屠了一座村庄，一共九十六口人，就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魔族以一座村庄的生人为祭，只为破开魔族的封印。
司空千落一惊，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直到后来，仙魔大战爆发，她上阵杀敌，杀了更多的“人”，数以千计，万计，就连那个鼎鼎大名的魔尊，她也有幸交过手，只是最后技不如人，她还是死了。
“千落，你要知道，所谓的江湖就是，你不杀人，人便杀你。”人心莫测，有人因为贪婪，因为情义，因为任务，因为或这或那的种种原因，都有可能对你挥刀相向，人一旦逼入绝境时，不想死，那边只能让对方死。
除非……
除非想你死的那个人比你自己还要重要，重要到你自己甘愿赴死。
就像她娘亲一样。
司空千落沉默了许久，而后才缓缓回道：“阿姐，我知道了。”
夜已深，屋顶上早已没了人影，似钩子一般的弦月依旧挂在夜空上，只是这屋内的人，却是没了睡意，倚在那处半开的窗前，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