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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晚膳终于不再是莲子粥,众弟子纷纷拍手称快。
明莲容能做得了小长老,自然薄技在身,心比旁人多一窍,短短一日内发现两件事。
其一,轮守此地的内门弟子人数减半,多半是下山布粥去了。
其二,山贼范围已缩小到两人身上。首个向莲子粥发出挑衅的,和劝他的。
明莲容揣着配好的送命药粉,在晚功课时特意拽上竺期昭,坐在他们二人身后。
明莲容心道,真是天助我也,此二人还正好厮混一块儿。
竺期昭抬指戳戳她的胳膊,明莲容才收回思绪不解地凑过脸。
竺期昭面无表情,又指了指前面。
明莲容顺着望去,两张惊愕的面容同时出现眼前,将她吓得顿时失了魂魄。
“妹妹笑得好生……阴鸷。”右侧人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明莲容汗毛倒立,连连点头哈腰:“误会误会。”
“你们给我低声些,没看见今天是谁带咱们晚课么?”
四人循声往后望去,只见上次挨打的弟子又坐在他们二人身后。
今日轮到明佳茵坐堂,台下背诵功课声音嘈杂刺耳,比其他内门弟子坐堂时的声势更盛。
“小先生,请教一下,”明莲容将注意力放在面前孱弱儿郎身上,手执书卷挡着脸,“您家里是做什么的。”
“杀人越货。”
明莲容心里吐出一口鲜血,果然新时代的山贼就是不一样,忙坐回身子摆摆手:“随口一问,我可一点儿没听见。”
孱弱儿郎面上毫无表情波动,转回身子继续落眸书中。
明莲容心中五味杂陈,思考良久终于说服自己换个解法,比如,良言相劝。
“姑娘这里没事吧。”孱弱儿郎面无表情地指指自己的头。
竺期昭再也不看不下去,勾过她的脖子凑头咬牙恨道:“他敢说,你就敢信啊?”
“信,我可太信了。”
“……”竺期昭摊开手中的书挡着,又翻了个白眼,“我说我是山贼,你信么。”
“我信。”明莲容脸色骤然煞白,“你、你看后面。”
竺期昭面如死灰地转过头,对上双熟悉的眸子,与夤夜相伴适宜得挑不出毛病,她手中戒尺跃跃欲试。
明佳茵扫视一圈,终将目光定于明莲容身上,嗤了一声:“又是你,上次跑了你的,这次就迫不及待了?”
堂内读书声逐渐消失,直至无声无息。明莲容识趣地伸出手心,埋头等候受罚。
“我怎么敢打你呢?”明佳茵手执戒尺触碰在手心,明莲容痒得头皮发麻,它只是在手心转几个圈,“你上前来,我要考你。”
“那还不如打我。”
“明佳茵,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又不能保证能永待内门,考核不过关还是要回来的。”
明莲容目光落去,果然是之前那位女弟子,脸上登时闪出感动的泪水。
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明莲容寻得山贼已是欣慰万分,若能再少个敌人更是锦上添花。
四下危险重重,明莲容遂拉着她走出去。长廊下并没有学堂众人期待的“厮杀”,明莲容反而就着堂内烛火将她说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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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鸣,弟子当中有位瘦小孱弱的,你可记得他?”
夤夜窗下,明莲容贴着女弟子闭目喃喃。
紫鸣一手环过她,一手捋顺她的头发,温声道:“记得。”
黑夜中冒出一个陌生的声音:“他不是老和竺期昭走得近嘛?”
明莲容忽然困意全无,有强烈的冲动想去另一间院落狠狠踹他,上下牙齿连续打磨。
“谁在磨牙?”
“阿塘怎么对他有兴趣?”紫鸣面颊紧贴她的头皮。
明莲容:“有贼心没贼胆。”
“脾气古怪得很,学医却不含糊,下半年进内门三人当中八成有他。”
“咱们啊,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外门夯实基础吧,像二师姐那般运气的千里挑一,明佳茵那般废寝忘食的亦然。”
“对了阿塘,你以后远些那个竺期昭,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关于后半句,明莲容疯狂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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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今日考核!”
新上山的弟子听到明荣的话后顿时怒发冲冠。
此时议事厅已稀稀落落站了二十几位内门弟子,表情严肃地各做其事。
主管外门的是明荣,主管考核的是二徒弟关莹。
众青衫弟子聚集院中,表情不同地望向议事厅内,手捧书卷发愤复习的人亦不在少数。明莲容抱臂挤在人群中,反复追寻风又山的身影。
昨日已打听到,那位孱弱儿郎名唤风又山,相伴的圆润儿郎名唤潘咏思。
江湖风云人物册子上记录的人物风绝,正是金狮寨寨主大名。同姓不同名,八成披了马甲。且其做派稳当,甚有掌权者的觉悟。
“别找了,他在你后面。”
竺期昭的声音回响耳畔,明莲容汗毛倒立,僵硬地往后望去,果然见风又山身形矮小藏在人群中,紧闭双目不知在想什么。
竺期昭抬手将她的头拨回来,附耳细声道:“小长老要怎么办。”
气息交错间,明莲容对上他的眸子,四目眼波微荡,逆光勾出他脸颊的线条,高挺鼻梁如远处眺望的青阳峰,美丽且危险。目光不自觉又往下移去,喉结起伏在雪山之上。明莲容脑中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抬指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