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摇了摇手,跌坐在座位上。
“你们年轻,不会明白的……”
桌上的菜从热放到凉,孙家母女相顾无言。
孙茯苓抱着昭姐儿坐上车时,还有些回不过神,瞿元旭与她少年夫妻,过门十年,为着婆母,她咽了多少的苦水,她过门时瞿元旭才十二岁,一点事也不懂,她半当丈夫半当儿地待他,与他也有了些贴心的情谊,只他常年在外读书,家里事一概不懂,对着他,她也不好讲婆母对她的不满,只盼着他能读出头,她也就能熬出头了。
但盼啊盼啊,瞿元旭成了秀才,婆婆却为他抬进了一房妾室,昭姐儿落了地,甚至祖母都不愿来看一眼,还起了个怪名叫“招儿”,孙茯苓不喜欢这个名字,便私下里读做“昭儿”,女儿养到了半岁,父亲才家来,竟不知女儿已是半岁了。
“等你家去,且忍一忍你那婆母,哄着女婿随他出门,坐下胎来,便什么都有了。”
上车前,孙太太摸了摸兴高采烈要家去的昭姐儿,苦口婆心地交代着孙茯苓。而孙半夏站在孙太太身后,几次要开口,都被孙太太有意打断,只等着车要走了,才追着车跑了两步,孙茯苓掀起车帘来,昭儿冲她笑着挥了挥手,孙半夏停住了脚,被孙太太追上,带了回去。
车从城里到了乡下,渐渐回了她熟悉的地方,瞿家聚族而居,车才进了瞿家村,就有在门口玩耍的小孩跳起来跑到瞿家大宅前敲门报信:
“二奶奶与六姐儿回来了!”
马车停在了角门外,孙茯苓抱着睡得憨甜的昭儿下车,夹道便有瞿家族人围上来,角门里出来了两个婆子,要帮她接手,孙茯苓将孩子往肩上抱了抱,侧了侧身:
“姐儿在她阿婆家养得沉了,睡得小猪似的,可压手,我抱着就好。”
婆子收回手去,笑着引孙茯苓进门,孙茯苓抱着孩子走进去,梅香与婆子拎着孙家送的礼跟上,门一关,天就成了四四方方的窄小模样。
瞿大太太坐在正厅里,见着孙茯苓进来,就往人前冷哼一声,扫了一眼座下默不作声的大儿媳与低着头,支着耳朵看笑话的妯娌,刮着盏子笑道:
“还知道回来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有什么洪水猛兽,倒要你躲在娘家不回来。”
孙茯苓见怪不怪,只将孩子递给了梅香,让她把昭姐儿带回房里去睡,熟模熟样地朝着瞿太太福了福,视若无睹地请了个安:
“请娘安。”
瞿大太太嘁的一声笑,把茶盏往手边一递,瞿大奶奶就站起身来接过去,装着热茶的烫手盏子,她也面不改色地端在手里,立在瞿大太太身后,面无表情。
“我还安么?我儿媳被婆婆说了一句嘴,就要回娘家去,十天半个月的不回来,要不是我儿高中,我看这家该改姓孙的了。真是乡下热,一点子规矩没有。”
孙茯苓心知瞿大太太不找茬是过不去这出的,只她说的话正是拿住了规矩,孙茯苓有意要与她服个软,因而也不似往日反口,就静静地福在原处,垂着眼听瞿大太太发落她。
瞿大太太果然笑了一声又一声,瞿二太太看见近来春风得意的嫂子在笑,也跟着强笑起来,余光还有意无意地瞥着孙茯苓。
啪啦——
瞿大奶奶终于拿不住热茶盏,撒手将茶盏摔在了地上,热茶飞溅到她裙上鞋上,烫得她一缩脚,裙上的禁步就发出了丁零当啷的轻声。
瞿大太太阴下脸来,瞿二太太见了忙帮着打圆场: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这盏子碎了也是好兆头哈,明哥儿他娘惹了嫂子你生气,你回头让元昶教训她。”
瞿大太太眯着眼回头扫了扫瞿大奶奶,转过头来,意味不明地和瞿二太太道:
“哪敢呢,回头闹起来,家都翻了天。都说娶妻娶贤,我看倒不如老大媳妇这样笨笨的,好歹懂规矩,听婆母的话。”
瞿大太太话落,就起身进了后院,竟这样雷声大雨点小地将儿媳妇给放了过去,瞿二太太见嫂子走了,便走上前去,拉着瞿大奶奶离了那摊子碎瓷,走到孙茯苓跟前,一左一右拉她站起来。
“旭哥儿媳妇,你婆婆这两日心里不痛快,你伺候着多精心些,就如今日这般便很好。”
瞿二太太看着孙茯苓轻轻敲自己的腿,心里奇道:今日这孙氏竟改了脾气,倒没看见大嫂家做大戏,还怪不得劲的,口中则如此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