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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抚上柔软的料子,自言自语道:“我早说你是个蠢货,什么事都是你干,可没得到一点儿好。”
白狐裘上还残留着陈雁行身上的气息,不像他人那么威严淡漠,闻起来是浅浅的白海棠香。
江枫眠把披风抖开,里面一张字条从中飘落。她拾起来,一眼认出来那是陈雁行的字,清瘦遒劲:
“阿眠,见字如晤。雁行此生已负你,不求你原谅,只愿你余生幸福安康,长命百岁。”
啪嗒。
是泪落在纸上的声音,江枫眠闻声慌乱擦着脸,生怕滴下去的泪晕开纸上的字。
陈雁行怕是料到自己这一劫,这才用一份放妻书划断了他们的关系。这人生下来就没见过父母,也无兄弟姐妹,临走时保住了她这个妻子,竟是和来时一样,孑然一身离开了。
也许是字条的缘故,江枫眠夜里做起了梦。
她看到天是瓷一样忧愁的白,下着一场凄恻的雨,陈雁行站在庭院的白海棠树旁,正望着落花出神。
“阿眠,”他好像感觉到了江枫眠,抬起头来,温和地笑着,“保重……”
江枫眠向他跑过去,却只扑到了簌簌而落的白海棠。那些花瓣随着细雨消失不见,只留下熟悉的香味还萦绕着。
她被留在原地,几乎崩溃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连你都没有好报,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在这场好像醒不过来的大梦里,江枫眠的意识不断浮浮沉沉,最后开始下落、下落,好像要挣破时间的桎梏,飞去一个没有遗憾的地方。
等到江枫眠终于确定自己已经醒来时,眼前是一片红。
她伸手扯下来后,才发现挡住自己视野的是一块红盖头。
江枫眠环顾四周,看见房间里满目红罗帐,桌台上点着的龙凤花烛微微摇曳,散发出温暖昏黄的光来。
这地方她再熟悉不过,这分明是陈雁行的主卧房!江枫眠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上穿着大红金线的嫁衣,花纹样式都与她当年出嫁时穿的相同。
还不等她细想,房间外传来了脚步声,江枫眠一把抓过红盖头,重新顶在头上。
穿着自己的嫁衣,坐在自己的婚房里。盖头被掀开,江枫眠抬眸看去——
是陈雁行,比她最后记忆中的模样略年轻些许的陈雁行。
一个喜娘端着红盖头,另一个端来合卺酒。两人规规矩矩完成仪式,终于,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江枫眠一时间缓不过神来,脑子里各种思绪不断滑过。为什么她会看见自己和陈雁行的婚礼,这不已经是过去了的事情吗?
陈雁行注意到了她的愣神,体贴道:“折腾一天,你也累了,休息吧。”
直到熄了灯躺进被褥里,江枫眠才有了实感。
她回到过去了,回到了和陈雁行大婚的那一天。
没有放妻书、没有千古骂名、没有白狐裘和里面的字条,陈雁行还是英姿勃发的青年模样。
江枫眠翻过身去,面朝着墙,紧闭着眼睛却阻止不了泪水流下。
她有了一次弥补遗憾的机会,上一次她什么都不知道,拿着放妻书生着气,直到陈雁行死于牢狱之中。
这一次,她会好好珍惜机会的。陈雁行人生经历不应该有的那些崎岖,就由她来想办法规避开。
上一回的洞房夜,他们两个对视许久,最后什么也没做就睡了觉。于是现在江枫眠放心地任由自己意识远去,慢慢进入了梦乡。
她沉浸在自己的感情里,全然不知陈雁行悄悄坐了起来,看着她的眼泪陷入了沉思。
陈雁行原本熠熠生辉的眸子被那滴泪一下冲的黯淡,他在黑夜里凝望着,直到江枫眠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悠长,这才轻轻叹出一口气,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