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恺也站起来,站在钟鹤身前。
司马师哈哈一笑:“紧张什么?你们逗着玩,我加入。钟公子要如此扫兴么?”
小先锋也哈哈大笑:“都说太学里是一群无用书生。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比什么?”崔若愚站出来。
司马师眼神有些震动,上下打量崔若愚。“比诗。按你们读书人的规则来。”
崔若愚满脸通红,说:“丑话说在前面。我并不是什么读书人,刚来书院一个多月。输了那是我资质愚钝。跟读书人可没关系。”
钟鹤仍然冷冷地看着司马师。
司马师也回敬他一个带着杀意的眼神。两人新仇旧恨、家仇宿怨,一触即发。
司马懿在朝中处处与来自钟氏的大司马作对。两家的恩怨早已波涛汹涌。
“谁先来?”崔若愚心疼过桥米线,再不快点开吃,口感就不好了。
“我先。”小先锋说。“今日既然是登邙山,那就以登高为题。高山仰止,白马纵之。深谷为陵,白马跃之。壮我边塞,白马镇之。捐我热血,白马祭之。”
钟鹤眼神微动。王恺也无言语。
这首诗虽然不是什么名家押韵上作,但简单朴素的语言里蕴含了潇洒快意和为国捐躯的豪迈。
确实不愧是军人。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崔若愚。崔若愚顿时锋芒在背。真想快点输了算了。
钟鹤转身看崔若愚,温和地说:“不必担心。等你一起用餐。”
崔若愚眨了几下眼睛。“我听不懂。但是很感动。我……我人生地不熟,就以思乡为题吧。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说完了她才发现,这首诗只有四句。比人家的句数少。
感觉好像输了。
“现在也没月亮,他这是哪门子的诗?”一个书童感觉莫名其妙。“但挺好听的,而且我也听懂了。我能听懂,是不是他做的不好啊?”
这书童平时听其他书生吟诗,都听不懂。
他主人瞪了他一眼。“闭嘴吧。”
众人一片死寂。自己人输了,不好说什么。
钟鹤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眼神中却流露出惊喜和热切。他很喜欢若愚这首诗。
司马师也有些愕然。这诗,乍一听,幼稚直白。可读第二遍时,又觉得自然质朴。再细想,却觉得诗人如赤子般纯真无邪。
他沉默起来。颇有深意地看着崔若愚。这个小书童,长得貌美诱人,性子又憨直可爱,作诗灵气逼人,钟氏果然人才济济。
崔若愚抬眼看司马师,见对方正在打量自己,赶紧放下眼光,走回钟鹤身后。
“好。好诗。”夫子摇头晃脑地,在步辇上沉醉不知。
众人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首诗好。
“好一首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夫子说,“一高一低,一大一小,仰俯之间,千古恒传呐!白马之诗,荡气有余,回肠不足,非人人有,非代代有。逊色一筹。”
钟鹤立刻转过身,拍拍若愚的小脑袋,笑着说:“夫子说你赢了。”
崔若愚喜上眉梢,两只大眼睛水汪汪地一闪一闪,嘴角笑得飞起来。她怕自己太高调,又连忙捂住嘴,压着声音说:“真的吗!”
钟鹤溺爱地拉过她,当着司马师的面,走到餐布前,席地而坐。旁若无人地吃起饭来。
司马师也不介怀。他微微俯首低头,向夫子行礼告别。又向钟鹤拱手作揖:“钟公子,今日是我唐突了。咱们后会有期。”
他话说完,就盯着崔若愚。
钟鹤放下碗筷,回了礼。崔若愚也忙不慌地点头鞠躬,陪礼。
司马师探索的目光,让她很心虚。
片刻之后,司马师领着军队离开了邙山。
夜里。崔若愚服侍钟鹤沐浴更衣,又收拾好他的文房四宝,挂好他的衣服,又熏上了香。才蹑手蹑脚地去茶榻上睡觉。
刚合上眼。一个低声呼唤:“若愚?”
“啊?”崔若愚连忙坐起来。
“过来。”钟鹤的声音从床幔之后传出来,有一种奇怪的魅惑。
崔若愚本来最恨夜里下床。听着这个温暖诱惑的声音,竟像着魔一样,下床走到钟鹤床边。
钟鹤没有盖被子。只穿着单薄的睡衣。
崔若愚轻轻地拉开床幔,勾好。又越过钟鹤的身子,去拉床里侧的被褥,要帮钟鹤盖上。
交错的时候,她的身子,离他的,只隔着一张纸的距离。
他伸出手来,揽在她背上。就像两人初识的那个晚上。
她僵住了。拉被子的动作也停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他在她背上抚了几下。才柔声问:“想家了?”
崔若愚没作声。鼻血要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