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崔若愚第一次见到身穿将军戎服的姜维。
和宽肩细腰的司马师不一样,姜维身型修长,披着戎装仍然如玉树临风。他沉默的威仪,和司马师昂扬的霸道,也很不一样。
到了山民的村中,路不好走马,一行人便下马行走。
一个老农妇在田中不慎滑倒。跟在杨曦月马后的一个婢女,见农妇年事已高,于心不忍,伸手将农妇扶起来。结果婢女不如农妇气力,反被农妇拉下了田。
士兵将两人拉起。发现那婢女崴了脚。
杨曦月把那婢女训了一通。婢女满脸通红,却见姜维遣人来制止,还将那婢女扶上马,命人牵马带着婢女先回营中。
杨曦月嫉恨,看着婢女远去的背影。恨不得生吞活剥她。
崔若愚心中直翻白眼。
杨曦月又看向崔若愚。这小兵又猜中了大将军的心思。那婢女帮助了山民,大将军果真对婢女刮目相看。
杨曦月只恨方才救人的不是自己。被姜维的卫兵扶上马的不是自己。
但她也没有嘉奖出谋划策的崔若愚,反而冷冷地说:“哼。别总是自作聪明。傻子猜一百次,总能猜对一次。昨夜你嘴笨,既然猜对了,却又说不出其中的道理来,所以本小姐才没这么做。”
崔若愚点点头。不能跟杨曦月论短长。
接下来的路,杨曦月走得格外辛苦。想尽办法挤出笑脸去与山民交谈,还要哄那些野孩子。最恼的是,没再遇到求助的山民,没能让她在大将军面前展示菩萨心肠。
杨长史见她这般行为,意味深长地看向大将军姜维。姜维看着杨曦月,面容没有任何波动和改变。
巡军快要结束了。杨曦月咬咬牙,在和老农交谈问及家境的时候,冷不丁拔下一根珠钗,送给老农。“老丈收着,以后若是收成不好,需要用钱,去卖这珠钗。这是成都最好的工匠制作,只做了这一根,还是看在我生辰的面子上,才肯做的。”
言语之间有意无意地看着大将军。
那老农听了,连忙推辞:“姑娘,老人家可不敢收。在剑阁,珠钗也没用处,没人买。姑娘心善,真是个神仙般的人儿,借神仙一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老人家就高兴了。”
杨曦月笑容都僵住了。她这成都独一无二的珠钗,被这粗人说的一无是处。说什么风调雨顺,分明是在讽刺她那句“收成不好”。
杨曦月当下便要翻脸。她下意识地看着大将军,大将军平静无波地看着她。她莫名地感受到一股寒意。想起那天大将军烧掉圣旨的事。
她便不做声了。安安静静地跟着巡军人马,一起回了大营。
巡军结束,已是傍晚。军中设了简单的宴席,招待杨长史。
杨曦月跟杨长史坐一起,随行的官员坐在西面,军中各将领坐在东面。
姜维独自一人高坐在主位上。
他换了一身常服。棕褐色的外衣,纯白的蜀锦里服。头戴红色的绒冠。腰间佩着青鞘剑。
他目光扫过全军。全军肃然。
军士强盛,人头攒动。看不见崔若愚在哪里。
时辰到。姜维站起来,全军共举杯迎接杨长史。他率先仰头喝干了酒。
好烈的酒。若愚喝下去了吗?
全军将士气势如虹,齐声高呼“喝!”整齐划一地喝干杯中酒。
杨曦月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看着如天神般正襟危坐的心上人,又看着敬仰他的万众。这就是她的夫君。她把巡军时那股寒意抛之脑后。
杨长史也起身回敬。“众将士。皇上有恩,披泽剑阁。将士守国门有功,皇上赐金一块。”
众将士又高声喝彩。
崔若愚混在董大他们几个之中,高兴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董大忍不住狂喜,跟几个兄弟说了回家给老娘买地。那个年纪最小的,却惦记着娶媳妇。
崔若愚笑吟吟地看着身前身后一片喜气洋洋。虽然被杨曦月虐了,但是哄了她资军,还有杨长史犒赏剑阁的附赠惊喜,也算值得了。
一轮主宾互敬之后,军士们就自由享用宴席。
杨长史携着杨曦月,身后跟着一个家奴托着一壶酒。走向主座上的姜维。
“大将军。老夫无甚好礼相送,特给将军带来一壶成都的佳酿,供将军小酌。”杨长史提起酒壶,为姜维斟满。
姜维喝干。“是花酿。”
杨长史笑着说:“是。此酒名叫醉花阴。蜀地文人雅士最爱此酒。大将军久居剑阁,不曾听说成都新品,也不与文人雅士亲近,老夫唯恐大将军有遗憾呐。”
“醉花阴。是个好名字。”姜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花如人,人如花。都需珍惜春时,能看天的脸色,才能花开富贵,承恩不衰。”杨长史意有所指。
一旁的杨曦月娇羞地低下了头。
“天颜不可冒犯。姜维是个粗人,不懂什么春暖花开等文人雅士亲近之事,只知道若不能兴兵北伐,成都朝夕不保。”姜维话里有话,但声调平直,毫无激动之意。
杨仪语塞。随即又说:“大将军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然而,人心易变,将军孤身一人,朝廷无从掌握,百官非议难平,皇上也夙夜难眠。大将军何不与朝中结亲,一来消解朝廷的担忧,二来也好互相依仗,府中也做个伴。何乐而不为?”
“乐从何来?”姜维直视着杨仪的双眼。
杨仪满肚子的道理,被这一句“乐从何来”打回了肚子中。
杨长史在军中稍住几日。
这天,崔若愚趁杨曦月缠着杨长史的空当,溜去了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