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出的一点点光,辨认了雨里有人。他来到崔若愚身后,认出了魂牵梦萦的身影。
他将雨伞举到崔若愚的头顶。
“若愚。”
崔若愚猛地转身。是姜维的声音。
她站在雨中,不敢出声。她怕自己在做梦,或者在幻境里。
她一步步后退。他慢慢地走近。“若愚?”
她转身跑了。把那个疑似姜维的人,和疑似姜维的声音远远地甩在身后。
姜维心觉不妙。若愚方才的模样,像梦魇一样。她在逃避什么?
他放心不下,跟在她身后。只见若愚跑着跑着,发现前路已经是官邸的外墙。
她转过身,惊恐地看着那个疑似姜维的人靠近她。她哆哆嗦嗦地蹲下去,捂住耳朵。
姜维停下脚步。“若愚。”
“我没事。”崔若愚强装镇定地说。不管眼前是谁,她就当他是普通人而不是姜维,那便不会因深陷幻境、胡言乱语而出丑。“我一个人呆一会就好。你先去轮值吧。”
轮值?姜维皱起眉头。“若愚。我是姜维。”
“没关系。”崔若愚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我真的没事。你让我冷静一下。”
此处离巡逻兵比较近。火光比较足。姜维看到她苍白的小脸,慌乱无神的眼睛。
他心中痛楚难当。他白日里暗示若愚,夜里二更他来找她。可她怎么突然如此惊惶?
他只能把伞挡在她头顶。
她乖巧地抬起头,客客气气地说:“谢谢你。”
“若愚。出什么事了?”姜维恳求着问。白日里看她活蹦乱跳,还会生气。
“我好像是个坏人。”崔若愚神情呆滞地说。
姜维瞬间明白了。
不管是战场上的崔副将,还是手刃仇人的若愚。都不如表面上看着强大。
她害怕,她恐惧,她质疑。
她还没准备好,无论是手段还是心态。却被命运和遭遇一而再再而三地逼上绝路,不得不绝境求生。
她开始厌恶自己了。
姜维很理解这其中的变化。她平时嬉皮笑脸,将一切恐惧和无助都压在心底。
可她是个善良的人。她会忍不住质问自己,心底的怀疑和沮丧始终要爆发。
正是担心若愚会失去控制,他才约她相见。想不到,还是迟了一步。
他要陪着她,陪她度过这一段无助。
他不再犹豫,走过去干净利落地将她横抱起来。她像受伤的小兔子一样,蜷缩在他怀里。
她心里只想,随便吧。发生什么,便是什么。
司马师,你也不要总在梦里跟我说,做人不能偷懒。我不想做人了。你都不陪我做人。
这人将她带上了快马。她也不问去何处,也不怕离开军纪被惩罚。
她只想在这风雨中疯狂地奔跑。直到停下来,在路边死去。一切都没有意义。她原本只想开开心心地生活。
却哪里惹来这么多爱恨情仇,生杀伤害?这种日子会一直过下去吗?何时是个头呢?
等马停下的时候,风雨还没停。
那人将她抱入一座庙宇之中。她漠然地看着那人,是熟悉的面庞。
两人身上都湿透了。姜维把若愚放下,低声说:“若愚,你在这里稍等。”
她也不作声。冷眼旁观他忙前忙后。
他生火,他脱下外衣烤干。他低声跟她说抱歉,又把她衣服脱开,将他的外衣裹住她。再把她的衣物晾起来烤火。
风雨留下的痕迹逐渐消失。身上的温暖舒适让她神智慢慢恢复和平稳。她的不安和沮丧也消减了很多。
他把烤好的衣服,换到若愚身上。
若愚很抱歉地说:“谢谢你。又连累你了。”
他听出她语调已经恢复了正常。抬起眸子深深地看着她。
他拉好她的衣襟。她顺从地任由他安置。眼神一直从他滴水的发髻,看到他脚下的一大滩水。
“你……”若愚小心翼翼地说。却没说出来。她不想多嘴去干涉一个比自己高明的人。
那是自讨没趣。
“若愚,你要记住。你没做错什么。”姜维低声说。“谁都会做得不够尽善尽美,有过失之处。我也有。难道只允许恶人犯错吗?难道所有事情,都能用公道和善心来解决吗?”
崔若愚神情有所触动。自来到这里,她积压了太多太多的压力和恐惧。“可我……好像草菅人命。我甚至要杀刘将军,要杀张宜。”
刘将军便是那青年将领。
“不急。会有更多的解决手法。”姜维伸手抚摸她的发顶。
他温柔地解开她的发髻。把她拉到篝火旁,帮她烘干头发。
崔若愚看着他发呆。他也不在意。还烧了些热水,递给她喝下去。
崔若愚忍了忍,却忍不住:“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张宜吗?”
姜维已经在烤自己的衣服。“我也有很多想杀的人。那张宜倒不在其中。所以,我不去考虑她的安危。她欺负若愚?那她可能就要在我想杀的人当中了。”
他这样肆无忌惮的维护,让她猝不及防地被热水呛到了。
他丢下衣服,走到她身边,帮她拍着背。“慢点。”
崔若愚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咳了好一阵,才艰难地说:“你不是要娶张宜?”
姜维哈哈大笑。“若愚为这个生气?也对!谁敢夺人所爱?若愚就该生气,就该动杀机。但是,有更好的解决手法,像——”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