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
“若愚怕我吗?”杨仪注意到她站在远处。他转过身,端坐着正面看她。
这个崔若愚真是越看越喜欢。身材高挑修长,肤白貌美,那双眼睛漂亮、诱人又警惕。像极了狐狸。
也好——他一把年纪,也不想娶一个懵懂无知的女人回家。越聪明,越好。
崔若愚直截了当地点点头。“怕。杨长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小人当然怕。”
“哈哈。若愚这话,像是有所指?”杨长史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崔若愚毫不畏惧地看着杨长史:“杨大人。如果并非要去汉中军,小人驱车回汉中城吧。今日太阳毒辣,会中暑。”
“若愚。我还是想娶你。你说你已无家人,纵然有婚约在身,也可以不作数。你终究要嫁人,为何不嫁给我?你虽然当妾,但我不会再娶正室。等你生出儿子来,我便扶正。杨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杨仪缓缓地说。
此处只有他和崔若愚二人。夏日的暑气,让杨仪身上燥热难耐。他不经意地拉开衣襟。
崔若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瞥见柳树林之外的马车,已经停了几匹马。应该是杨家的人。
她很震惊。想不到杨长史如此不讲究,会对一个孤女动这种强迫的歪心思。
崔若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勉强地说:“杨大人还真是用心良苦。找地方躲这么远,才跟我说明白。这件事,很见不得人么?”
杨仪一时语塞。想不到崔若愚看着苟且因循,左右逢源,做小伏低,私底下如此够胆量,口齿伶俐,让他很意外。
“若愚你真是让人越来越喜欢。正好老夫也不喜欢那些只会任由人摆布的女子。不够资格当我杨家的女主人。若愚,相信我。你嫁给我,一定是最好的选择。你能得到尊贵的地位和身份,我们杨家能得到一个更有希望的将来——老夫一定会好好待你的。”杨仪讲到最后一句,脸上有些羞涩。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对若愚的垂涎。
阳光落在崔若愚的脸上。确实印了古人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杨仪不禁看呆了。老天真是无情,这样的容貌,竟然在这乱世之中颠沛流离。
崔若愚思索了片刻,认认真真地说:“可我不愿意嫁人。”
杨仪又愣住了。
崔若愚清醒地抬起头,看了看被风拂乱的柳条。
当年在洛阳的太学里,也有这么一片柳树林。崔若愚仿佛看见那个不知所措的少女,在柳树林里惴惴不安地等着钟鹤。
她笑起来:“杨大人确实来晚了。小人此生无所求,自由自在地在人世间逍遥一番,该有什么福报,就享用什么。绝不做非分之想。还请杨大人另寻美眷吧。”
杨仪闻言,哈哈大笑。
崔若愚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杨仪好不容易收住笑声。见崔若愚瞪着眼睛看他。他又笑了:“哎呀,我就喜欢跟若愚说话。聪明人。若愚,你还记得我们从剑阁来汉中的路上吗?路过一个小集市。”
崔若愚仔细回想了片刻。点点头。
“你还记得你在那个集市上遇到什么人?做了什么?”杨仪笑着问。
崔若愚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杨仪说了一个名字。“姚三。还记得吗?”
崔若愚蓦地想起来了。
当时他们走过一个小集市。大概离汉中城还有半天路程。她赶着车,跟在杨仪的车后面。
见到路旁有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人。
他的衣服明显地脏了,还有些皱巴巴地。穿的是长衫。面容不甚整洁,应该已经几天没洗过脸,也没吃过饭。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袱。那包袱扁扁的,应该不是冬衣。
为什么注意到他呢?
因为他和周边格格不入。他有些畏缩和躲闪,行踪很可疑,看得出心虚。
果然,他刚走近一个茶水摊,就遭到了驱赶。哪怕借坐片刻也不行。
他不得已又走到烈日底下。步伐沉重而漂浮。
最近不少地方歉收,无地的平民四处流窜,不少人最后沦落为乞丐。
崔若愚见那人的模样。心知他正挣扎在“乞讨”和“歧途”的一线之间。
这种人,如果有人拉一把,就不会坠入深渊。
崔若愚送了他几张饼。还给他指了汉中城和山脉的方向。任他去选。
无论是大城还是荒山,都是一种生存之道。
那人接过了大饼,告知了姓名。崔若愚才知道他家中还有妻儿。他先出来找活路,找到了再回去接妻儿过来。
崔若愚叹了口气。给了他一小包钱,只够一顿饭。
崔若愚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想不到,原来杨仪留意到了。
她不明白杨仪为何提起这件事。“杨大人。何故提起姚三?”
“若愚说,自己只求自在逍遥。若真是如此,又怎么会去帮姚三?沾染他人的因果,不像是只求逍遥的人。”杨仪一下一下地捋着胡须。
“又如何?”崔若愚微微皱起眉头。
“嫁给老夫。我是手揽重权的长史,你是杨家的女主。不管是朝政,还是乡野穷苦百姓,你都能干预。这不比你给几张饼、一包钱更有用吗?”杨仪循循善诱。
崔若愚微微动容。
杨仪看在眼里,以为说中了崔若愚的心事。
哪知崔若愚却说:“难怪杨小姐也喜欢嫁给大将军。原来有这种好处。”
杨仪脸色剧变。“你也喜欢姜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