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崔若愚的手,让她停下来。“那些差役也不是刁难你。刁难旁人罢了。你何苦放在心上?一个人的心,如何承载那么多人的不如意?”
崔若愚笑着说:“你没吃过这样的苦,当然不会担忧。我吃过苦,我被欺负过。我知道,如果没了钟鹤的庇护,我自然会被一视同仁地刁难。可这天下,是农户、猎户、工匠日夜辛劳,才能有衣食用度。为什么要为难我们?把我们赶尽杀绝,对天下有什么好处?这点道理,贵人们不懂么?只是不在乎罢了。”
“所以你想当官?”司马昭问。“那个钟鹤会帮你?”
崔若愚拽着他,一路快步走到荒地。四处无人,她松了口气。“别问这些烦心的事啦。如果不是天下女子都能靠才干当官,而是要靠钟鹤才能进入仕途,那这还是官吗?是钟鹤的家臣还是妾吧?”
司马昭没有说话。他放眼看着面前长势喜人的粮食。
纵然是冬天,这些庄稼郁郁葱葱,嫩绿翠绿交杂。
崔若愚照看得很好。如果按农功算,她或许可以谋个官职。
崔若愚只当是闲聊,并没有在意司马昭。她专心地翻看着土壤和庄稼的情况,拿出一个小册子记录下来。
日头偏西,司马昭架起火堆,烧了些热水。等崔若愚回来,就弄湿了帕子,递给她洗脸。
崔若愚接过帕子擦了擦。正要放进热水里涮干净,司马昭伸手拿走了。
他放进水里,用树枝搅了搅。“小心烫。”
“你果然很会照顾自己。”崔若愚坐下来,“哪怕是落魄了,也这么细致,这么从容。”
值得她好好学习。她总是大咧咧地。
“你也不算太差。”司马昭盯着雾气蒸腾的水锅,戏谑地说:“就是总卖苦力,沉不住气。但心地不差。”
崔若愚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司马昭:“你是不是脑子好了?”
说话这么精辟。
司马昭搅动树枝的手停顿了片刻。镇定自若地想着要如何搪塞过去。
崔若愚眼睛瞥见了一抹黑色的长形身影。那身影迅捷无比地攻向她的方位。
她尖叫起来的同时,本能地抓过什么东西挡住自己。
司马昭猝不及防,被蛇咬了一口,咬在小臂上。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剧痛蔓延开来,他压抑地叫了一声。
一道人影从他身后蹿出来,按住了蛇头,手起刀落,那条黑蛇瞬间身首异处。
他睁眼看那人,正是崔若愚。
“你、你、毒妇!”司马昭从牙齿之间挤出这几个字。
他要收回说她心地不差的那句话!这是个毒妇!竟然拉他来当盾,挡住了毒蛇。
崔若愚也不说话,她将蛇头撬下来,丢在一旁。立刻凑上去,一口含住司马昭被蛇咬伤的口子,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吮吸起来。
她不断地吸出他手臂上的毒血,吐在一旁。很快地,剧痛和酸麻的感觉就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唇舌的柔软和温暖。
这种柔软和温暖越来越清晰。司马昭知道手上的蛇毒去的差不多了。
崔若愚看流出来的血已经从乌黑转为暗红色,才停下来。她掏出蛇药草,捡起石头捣碎了,敷在他伤口处。
有些灼热的伤口得到了清凉的安抚。
她很抱歉地看着司马昭。“真抱歉。我一个人行动惯了,实在想不起身旁还有人。这蛇应该是饿昏了,想来这里觅食。我看过了,它咬得不深。不致命的。应该不会有其他的蛇了。”
“可我头晕。”司马昭虚弱地说。“也想作呕。”
崔若愚在给他包扎伤口,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紧张。“这……或许再等等,就没事了。”
“你到底懂不懂如何医治蛇伤。”司马昭有气无力地问。“我快死了,对吗?”
崔若愚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确实不是专门的医户。只是根据其他农户的经验,来处理蛇伤。
她内疚地看着司马昭。
“我不该跟你来这里。”司马昭不甘心地看着远处的天空。“想不到,我要葬身此处……”
“不至于吧。”崔若愚皱着眉头翻看他伤臂。“伤口红肿也消了,也不发黑了。怎么会死呢?”
“可我为什么头晕目眩?”司马昭气若游丝,“是否蛇毒进入脏腑了?”
崔若愚便翻看他的脸色。俊秀无暇的脸庞,白得发青的眼白和漆黑的瞳孔,没那么红润但也不算苍白的双唇。
两人近在咫尺。
他能听到她压抑住的呼吸。
她仔细探寻的目光。他像被她掌心抚过一般。
他忍不住也去描摹她的五官。
司马昭的视线,不期然地遇上了崔若愚的眸子。
他来不及躲闪,只能定定地看着她。这个毒妇近看时容貌极其妩媚动人,难怪能蛊惑得兄长要遣散所有妻妾。
“还晕吗?”崔若愚苦恼地说:“我确实看不出你的伤情。我带你回去找医户。”
司马昭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他说:“如果晚饭还有酱拌莱菔,那我就没事了。”
崔若愚想了想,反应过来了。“你装的!”她举起拳头要揍司马昭。
司马昭又擦擦眼角:“你害我被蛇咬,我逗你玩,也不过分。”
崔若愚拳头还是砸下去了。她冷笑着说:“我说过分就过分。别说你是大将军,就算你是皇帝,你打不过我的时候,我就会揍你。”
司马昭挨了一拳,还好不算重。这女人还是怕打伤了他。“哪有什么名头能吓住你。哼。”
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