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抱着她,就像抱住了整个人间。天大地大,抵不过这点全心全意的温暖。
风雨在二人的情意绵绵之中,也显得温柔起来。同是良夜不同人。这场风雨让张宜心里烦闷无比。
刚从父亲的房里回来。父亲罕见地冲她发火。因为她蓄意刁难崔若愚,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汉中那些私设的路卡被汉中军端得干干净净,现在城里的乡绅都来找汉中太守的麻烦。
那些乡绅掌控着汉中城大半数的乡民和土地,还私自养部曲。要真的联合围攻汉中城,或者拒不交税,汉中太守危矣。
张太守知道是女儿弄巧成拙,就把她拉去跟乡绅们赔礼道歉。又是美酒佳肴,又是歌舞助兴,张宜放下身段,将各位豪绅的怒气都消解了。
可这怒气却压在她心底。当她回到房中时,抛弃了人前那副温良谦恭的懂事模样,对那些粗心大意的婢女拳打脚踢一番,这才出了气。
坐在闺房的长廊外,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幕。不由得想起那些豪绅的嘴脸、放肆如市井野人的言语、有意无意的触碰。
“崔若愚。我要你加倍奉还!”张宜狠狠地拍了栏杆。
如果她是尊贵的大将军夫人,他们敢这样对她吗?眼看着就要夺得大将军的欢心,哪里跑出来一个剑阁崔若愚?
全天下哪有这么不识相的人?
这个崔若愚看不出她做这些事只是为了能和大将军两情相悦吗?崔若愚为什么要这么计较?为什么要这么认真?这些事何时轮到他们来安排和说话?
还有那个任护军。
张宜恨不得把这两个坏了她大事的人抽筋扒皮。
事情闹大了。任护军也寸步不让。路卡的钱粮按原计划用在了盛会上。
姜维亲自给盛会游戏胜出的军队送上钱粮和精造武器。最后宣告汉中军全体休整三天。
崔若愚没有在台上。她隐入了剑阁军中。和小鬼头他们对着赏赐乐不可支。
她视线时不时就跟姜维的撞上。他眸子如影随形,时时刻刻被她牵引着。
盛会之后,汉中军又一起去赈灾。灾民从见到汉中军就四处逃散,变成到处打听汉中军在何处。
崔若愚又从大将军身边的小副将变成了洗马卒。不过以养伤为名,和小鬼头分开住了。
小鬼头他们总带着好吃的来找她。陪她聊天说地。
“咱们过几天就回剑阁了。崔哥,你高兴不?”小鬼头问。他带了一小包肉干,却是给他自己吃的。另外一包小果子,给崔若愚尝尝。
“高兴什么呀。你吃肉干,我吃果子。我吃这个哪有力气刷马。”崔若愚不满地接过果子,吃起来。
“崔哥,医官说了,你不能使劲。所以肉干就没你份了。”另一个人笑嘻嘻地说,“果子好吃。”
“崔哥,你们去路卡那拦截了一批胡兵?是他们把你打成这样的?汉中军里那些胡兵啥感觉呀?他们的人把你打了。”又有人问。
“别说这话。人分好坏,军分敌我。是胡是汉,不重要。那些人……”崔若愚突然想起,姜维还没公布杨仪的事,就生生打住话头,话锋一转:“那些人是来捣乱抢劫的。咱们辛辛苦苦……呃……抢来的钱粮,可不能给他们。”
几人笑得前俯后仰。“他们抢老百姓的。我们又抢他的。崔哥,你可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崔哥崔哥,听说有一个倒了血霉的家伙,慌不择路躲在仓廪里,差点被那些氐人的马踩穿了。是不是啊?”小鬼头撕开一条肉丝,放进嘴里。
崔若愚无声地看着小鬼头。
“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家伙。”崔若愚皱着眉,生无可恋地说。“当时情况很紧急,我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就跑进了仓廪。你们不能站在干岸上说风凉话。换了是你,当时未必比我冷静高明。”
小鬼头愣了一下。“啊哈哈哈哈原来是你啊崔哥!那几个被你藏起来的小兵,不知道我们跟你有交情,他们心里郁闷,就找我们说了。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你!你怎么想的!躲仓廪里,那是死路,被人围剿!”
几个人爆发了雷鸣般的笑声。
崔若愚撇撇嘴:“我也很郁闷。笑什么笑。”
小鬼头眼泪都笑出来了,才抱着肚子说:“不过他们很佩服崔哥。虽然有点傻气,但更豪气。”
“说好话?为时已晚。我已经记仇了。”崔若愚斜着眼睛看他们。
几人哈哈一笑,知道崔若愚身上还没好利索,就跑出去把马喂饱了。
张宜苦苦等着刘将军的回信。他回成都弹劾大将军包庇士兵崔若愚,后者对杨曦月图谋不轨。
已经过去十天了,不知道何时才能有回音。大将军马上要启程回剑阁了。
这天终于传来了消息。
陛下要幸巡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