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依旧温暖坚定,许谣君有了片刻心安,又突然警惕起来——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师父?
进来接二连三的幻觉让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别怕,抓紧我。”躲过一波箭矢的攻击,许慕清带着她落在一处墙头,冰凉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听话,别看。”
许谣君还未反应过来,那双手已经挪开,紧接着,身旁便传来刀剑碰撞的清脆声响和侍卫们的惨叫声。
第一次见识到许慕清杀人,即便只是听声音也能大概知晓眼前发生的一切。
出招又快又准,一击致命,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余地。
也许是下意识觉得眼前的一切太过残忍,和回忆中乔府被屠门时的场景重合,许谣君果真没有睁开眼睛。
她在发抖。
“师父……”许谣君轻声呢喃,话语散在风里。
熟悉的无力感再次侵袭过来,眼前骤然一片黑暗,许谣君无措地站在墙头,身体不受控制向后仰倒。
彻底陷入黑暗前,她感觉有人接住了自己,怀抱带着熟悉的檀香味。
是师父。
许谣君安下心来,也终于完全失去意识。
……
再次醒来时,许谣君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她瞬间清醒过来,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佩剑不在身边,周围又没有可以防身的武器。
许谣君怅然若失。依稀记得生死关头的时刻,是师父救了她。
可细细想来,师父身中剧毒,旧疾缠身,勉强靠白茗山的寒潭之水镇压而活,怎么可能离开白茗山,又来到这么远的国都?
雕花木门被推开,许谣君警惕地看过去,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许姑娘,你醒了。”
是王庆臣。
许谣君难以置信:“王大哥?你……”
“我带着灵雨到国都了,”王庆臣把手中的碗盘端给许谣君,“祖宅荒废了许久,勉强熬了点粥,姑娘别嫌弃。”
许谣君接过粥碗,怎么想都不放心,又试探了对方一句:“林修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王庆臣不解:“林修不是……从高塔……呃……”
许谣君松了口气。
眼前的人应该是真正的王庆臣。
“没事,是我思虑过度,扰了心神,”许谣君叹了口气,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我师父呢?”
“是那位白发的道士吗?”王庆臣道,“他说他去寻花兰,把你带走,丞相府的人很可能通过伤害她来逼你回去。”
一听到“道士”这两个字,许谣君没忍住笑出来:“我师父不是道士,是剑客。”
不过一想到师父去寻花兰,她心中的石头也就落了下来。
“许姑娘,那个道士……那个剑客还给你留了信,你且看着,灵雨还一个人在厨房,我先过去看看她。”王庆臣从怀中掏出一叠信笺,交到许谣君的手上后便匆匆离开。
信笺的边缘已经泛黄,不像是近来的信。
虽然疑惑,许谣君还是将它们尽数拆开,一字一句地读下去。
这些都是乔胜寒,也就说她的父亲,生前同许慕清的书信。
按时间顺序读过去,也就明白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她的父亲是前朝战功赫赫的将军,坐拥兵权数十万。
然前朝皇帝昏庸无能,起义军常常从各处出现,试图推翻无能君主的统治。
李成毅就是起义军之一,也是唯一成功推翻前朝,坐稳皇位的人。
李成毅登基初期,民心不稳,边境战乱频出,因此重用乔将军,对外平定叛乱,对内关注民生。
可终于到了盛世昌平之日,李成毅却联合左丞相等一众朝臣,给乔将军安了“通敌反叛”的罪名,灭乔家满门。
李成毅……
这个杀了花筠的母亲的人,竟也是杀害她全家的罪魁祸首。
难以想象这个冷血的人手上到底沾了多少无辜的人命。
通过另一封信,许谣君又知道了花丞相如此盯着自己不放,务必杀自己灭口的原因——传闻中乔胜寒培养了数千名死侍,个个身怀绝技,武功高强。
这数千名死侍的组织叫做清影门,门内死侍人才辈出,甚至相传有人能配置出只一颗投入河中,便可要全城人姓命的剧毒药物。
冰山一角便叫人胆寒,数千人形成的清影门,自然让人望而生畏。
况且,清影门的死侍只听从乔家血脉的召唤。
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便化身常人隐匿于街巷阡陌,衣食住行和普通人无异。
但若乔家后人传唤,不出三日便可聚在一处,整装待发,即使是杀进皇宫,胁迫天子让位也完全不在话下。
许谣君神色凝重。
她从未听说过什么死侍,来国都的这些日子里,除了白无渡,也没有人认出她乔家后人的身份。
白无渡……白无渡?
许谣君这才想起来,白无渡似乎还晕倒在他自己的府邸里不省人事。
许谣君的心情愈发沉重。
她为父亲的精忠报国和两袖清风感到欣慰,又为李成毅那恩将仇报的小人作风感到彻骨的愤恨。
因为忌惮,所以灭她满门。
甚至在十几年后,对她这个乔家后人也不会网开一面。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陈灵雨带着一捧糖果来看许谣君时,只看到撕了一地的纸张了对方眼角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