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何成这一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喝了碗辣乎乎的汤,浑身舒畅。
“难得见到大人犯懒。”歌钟偷笑。
赵何成捏了捏自己的腿,道:“在蜀城这些日子没有训练,髀肉复生矣!”
有人敲了敲门,道:“大人,我是文声。”
她推门进来,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道:“是万城太守给大人的信。”
信封是用上好的宣城纸制成的,上撒金箔,华贵之极。打开一看更是不得了,竟然是鸭青色的富阳纸。
文声也睁大了眼睛。她们这些读书人哪有不爱笔墨纸砚的?可是富阳纸大多被世家大族拿了去,昌王身为皇室宗亲,都不太见得到。
这些世家大族,历经几朝而不倒,自认为比皇室的传承还要悠久,对皇族有的时候只是表面上的礼仪。
比如苏秀,就来自于苏家的旁枝,要不是她这一支人脉凋零,也不会被黄北欺负。
再就是万城太守杜弱。杜家倒是精明,朝廷和江南的伪朝都有她们的人,不论哪一方获胜,都少不了她家的好处。
几个人凑头看完了请帖,上面说明日晚上请她们前去赴宴。
去,当然是要去的,不但要去,还要和杜弱把酒言欢呢。赵何成敲了敲脑袋:“明天记得都穿的富贵点。咱们商人地位没有,钱还是有的。”
“是!”大家齐声应下。
接风宴之前,大家果然都翻出了自己最富贵的衣裳,虽然它们在箱子里压得太久了,比梅干菜都皱巴。
这次去赴宴的当然不可能是商队里的所有人。赵何成只带上了自己的三个侍女,赶往了万城太守府。
万城太守是个近乎世袭的活儿,因此杜弱住在杜家家宅里。他们在此地盘桓这么多年,贵气看杜府的大门就看得出来。杜府极大,占了整整一条街。门口两个栩栩如生的狮子竟然是产自东部的白玉雕成。
杜弱正躺在香榭亭台处,张嘴等着侍女给喂葡萄吃。葡萄产自西域,又不耐保存,而杜弱的冰窖里却有许多新鲜葡萄。
“大人,商队登门了。”
杜弱道:“直接把她们领到这儿来吧。”
他远远看到几个人穿过湖上的长廊,看着看着,缓缓坐起了身子。
“这四个人,都是女人?”
小厮回道:“是的,大人。”
杜弱陷入了沉思。这一会儿的功夫,客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半屈膝行了一礼,道:“草民参见太守大人。”
杜弱挂着和蔼的笑容,打量了一番领头女子。她圆脸圆眼睛,看起来年纪轻轻。杜弱说道:“不必客气,不知老板贵姓?”
女子慌忙道:“草民姓何名歌,何歌。”
杜弱注意到女子说完后,眼神有一个极为细微的向后瞥的动作。站在她侧后方的随从个子更高大一些,低着头,看起来非常沉静稳重。
“何老板,”杜弱又躺了回去,“幸会幸会。”
他拍了拍手,下人们把湖上连廊飘拂的纱幔拉开,湖心中的石台上,一群彩衣舞女正翩翩起舞,悠扬的丝竹之音绵绵不绝。
“从万城到蜀城的路可不好走啊,”杜弱示意下人们给四位来客斟上酒,“何老板身为女子,竟然能带队穿越深山老林,真是令杜某佩服。”
何歌虚伪的笑了笑,道:“多亏杜太守治下有方,这一路上除了虎豹熊罴,别的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她说这,让随从递上来一个包裹,道:“万城钟灵毓秀,我们这一路上竟然是遇到了不少白狐,有幸取得了几张白狐皮,还请太守不要嫌弃。”
下人打开包括,里面果然是厚厚的一叠白狐皮。下人递到杜弱眼前,杜弱伸手摸了摸,道:“还是何老板运气好,杜某偶尔也会出城狩猎,不过只打的到一些粗笨的黑熊而已。”
何歌适时拍了拍马屁:“杜太守英勇,我们商队势单力薄,哪里敢招惹熊罴?也只能猎猎狐狸罢了。”
杜弱叹了口气:“哎呀,何老板,听说你们这一次,是要运送货物去吉州?”
何歌低着头说:“没错。”
“何老板,我看你年纪轻,多说两句,希望你不要介意。这吉州现在正是战乱的时候,反叛军和朝廷的军队到处都在混战。听说那反叛军的首领是个山野莽夫,走到哪里都放任手下烧杀劫掠,就算是陛下本人亲临,”杜弱向京城的方向做了个手势,“那都是说不上话的。”
他表情沉重,仿佛是真的在为何歌的商队考虑。“何老板却要在这时候去吉州?真的不害怕丢了小命?”
何歌有些慌,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这个草民当然是听说过。往年没有战乱的时候,我们商队就经常走着一条线路,算是熟悉了。”
杜弱眯起小眼睛:“何老板年纪不大,这条路竟也走了好几年了么?”
“没有没有,以往是我家长辈在走,但他今年身体不好,就由我来走。”
杜弱道:“何老板,那你恐怕是低估了这条路线的难度了。老话说人心难测,若是盛世之时,大家都友善,可眼下这时节,就要多加小心了。”
何歌道:“多谢杜太守指点,不过听我家长辈说,他已经麻烦蜀城太守帮忙通融过了,到了吉州应该也不会有人为难。”
杜弱想起商队进城的第一天晚上,他就派人去偷偷查看了运送的货物。那天晚上商队的人经历了十几天的翻山越岭,早已经筋疲力尽,没有一个人负责看守货物。
探子一开始只掀开了上层的包裹,里面都是一些金银珠宝。探子本想直接回禀杜弱,又怕什么也没发现被杜弱责罚,因此又倒回头来掂量了一下整个箱子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