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门口停下。白方圆没由来地感受到一阵心悸,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希冀。心悸在看到一脸喜色的董天章从马车上下来时达到顶峰,他不由地颤着脚步走上前去,只觉得浑身气血冲上头顶,语不成句。随即就见董天章快步迎上来扶住他,笑道:“老弟,幸不辱命。’与此同时,一只属于女儿家的纤纤素手撩起车帘,下马车,步入白方圆视线之中。只一眼,他泪如雨下。
太像了。
不会错。
这是他的宜祯。
师辞听得认真,而归遇说到这里突然停顿,她不免有些着急,伸手去抓他的衣袖,“然后呢?那当真是白宜祯?这么多年她在哪里?过得可还好?"归遇却不答她,只是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师辞这才仿佛有所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是适才一直朝一侧侧着身子,领口有些下滑,露了半个肩头出来。
她轰的一下红透一张脸,忙把衣裳拢好,只是手忙脚乱不得法,拢好上面,却不慎扯松了下面束腰的帛带结。
又慌慌张张地去管腰间。
前面一直专注倒也不觉得什么,这会儿一停下来,酒意瞬时上劲,脑子里顿时像蒙上一层雾,晕晕乎乎,像在云端行走。她闷头系了半天结,怎么也系不好,性子一上来,索性甩手不干。没好气地哼了声,师辞嘟囔着:“什么玩意儿,净和我作对。归遇自从发现她衣裳下滑便没再着眼看她,但耳中不断传来亵亵翠翠,他忽然觉得,耳力太好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听闻她这话,再一想声音传来的方位下至,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内心之中挣扎片刻,他叹了声,仍没有转回视线却把手向她伸去些:“帛带给我。
师辞慢吞吞地抬头,“哦”了声,想也没想便把那根烦人的帛带抽出来,一团,一股脑塞他手里。
感受到手里不对劲的重量,归遇无奈地摁了摁额角,“我是说,把两头给我,我帮你系结。
师辞的头脑愈发混沌了,光是要听清他的话,都得顿上好一会儿。“两头......”她念叨着,凑到他手掌前,就着他的手,去找寻那帛带的两头,指尖在他掌心无意识地来回游走,就在归遇快要失去耐心之际,她兴奋地叫起来:“找到了!头在这儿!
她不清醒,是以根本不知道此时她的上身几乎已经无缝贴上了他的手臂。归遇额角突突地跳,咬着牙隐忍道:"坐好。他沉着嗓子说话时威压十足,师辞就算醉着也有模糊的本能,闻言不情不愿地直起腰,瓮声道:“我坐好啦!‘
归遇长舒一息气,凭印象把帛带往她身后一绕,再绕回到前面,一拉,一缠,三两下系好一个结,便立刻缩手回来。
"唔--”归遇放松紧绷的神经还没有瞬息,倏地就听闻师辞难耐地喃了声,“太紧了,要被勒死了!
归遇本不想搭理,架不住她一直喊紧,吵着要他重系,他阖了阖眼,勉力压下想要一手刀打晕她的冲动,就像对待喝醉发疯的陆无缄那样。再叹一声,他认命一般低声问:“衣裳好好穿着?没松开吧?师辞睁着迷离的双眼往自己身上掠过一眼,“好好的呀!归遇这才看向她腰间帛带,飞快地解开,又飞快地系上个不松不紧的节。做完这些,他额角甚至沁出几颗汗珠。
冤孽。
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归遇如是想着。
师辞终于舒服了,伏到桌上头枕着手臂,双眸紧闭,呓语一般道:“行朝,刚刚白果,啄我,腰,好痒.....
归遇沉默
“还有苡仁,苡仁也......啄我。
沉默之外又多意外。
苡仁?
又是一味药材?
他若有所思,望向师辞,低语似引诱道:“苡仁是什么?’"你怎么可以忘了!”师辞唰地一下坐正,蹙眉向他,“是鹰呀!我们一起在围场救下的鹰!你答应我可以养它的!
归遇眉心一动,心间像有什么将要冲破桎梏。"嗯,我答应你可以养它,”他顺着她的话说道,循循善诱,“还有柏实,你都可以养。
师辞不疑有他,仰起脸,眸色瞬间变亮,“当真?柏实我也可以养?良尔不生气7?
“良尔生什么气?
“他生气,他好生气!”师辞突然站起身,又因脚下不稳晃了几下,勉力站住才接着说,"柏实拱坏了他的药草,他气坏了要跟柏实算账。亏得我把柏实抢下来,差点儿它就被良尔宰啦!
在听到"拱”字时归遇已经有了些不妙的预感,而当他听完整句,熟悉的刺痛感袭来,眼前蓦地铺展一副画卷。
一头通体黑色的小野猪在草药田里横冲直撞,所到之处植株歪七扭八,师辞快步追上来,见状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春暖堂,一边着急地小声唤柏实快回来。这时良尔听见动静从春暖堂里出来,看见那满地狼藉,撸起袖子气急败坏,抄起旁边的锄头拔腿去追那野猪,师辞拦他他怪叫:“师辞你别拦我!我今天非要抓到这小畜生宰了入药!臭崽子别跑!还我草药!"归遇沉默睁眼。
柏实。
野猪。
好极了。
归遇眯眼看向不明所以只管冲他明媚笑着的师辞,气极反笑。然而转瞬,他又一怔。
不对。
这些伴随疼痛出现在他脑中的画面已被证实是将要发生的未来。既是未来,她怎会....
笑意回敛,归遇黑眸一沉。
目光流转在桌面,将与她相遇后的一切都仔细回想。原来如此
难怪初见时她会流露那样的神情。
难怪在莫嫂家她会突然骂他骗子。
难怪她唤他行朝时是那么的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