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轻垂,夜风穿堂,湖中莲叶翻着身子互相拍打,噼啪一片,听着仿若细雨吹撒,夹杂着泥土和植物的苦涩气息,也将院中白日里聚起的暑气散去大半。
可房内的烛光却不曾动摇半分,那一对手腕粗的龙凤烛,燃起一室暖黄,若是冬日便罢,可这是头伏的天气,虽说室内置了冰盆,看着也平白叫人心焦。
守在内室的宫人被这浮热感染,双足难安,回首忘了眼坐在床边的女子。
见她闭目假寐,只偶尔抬手捶捶肩颈,似是被头顶的凤冠压得有些疲累,但却没有显露出焦急慌乱的神色,便稍放下心来。
她迈着小碎步出了房门,凑到门边的一个内侍身旁,在他耳边压着嗓子小心开口。
“陛下还没来么?”
“刚差人去问了,说是吴相突然将陛下寻了去,这会儿还在议事呢。”
“明知陛下今日大婚,当真是连样子都不愿意做。”宫人话中带笑,似是有些幸灾乐祸。
“谁人不知,咱们这位殿下怠慢一二总之不打紧的,明日入宫那二位才得罪不得呢。”内侍拢了拢袖口,满不在乎道。
“那二位明日就入宫了?”宫人的眼底透露出掩不住的讶异,“之前不是还说至少要缓上半个月么?”
“原来你竟还没听说呢?”内侍看似谨慎地左右望了望,将声音也压得更低了些,眉梢却兴奋得挑起,“原本确实是要将日子错开些,结果二位相爷回去算了算日子,说是今年都没更好的吉日了,恨不得今日一起送进宫来呢!”
宫人惊得捂嘴,“这也太——”
她顿在句中,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
内侍斜眼轻啧了声,示意她不要作怪,“还是吴相从中调和,好歹错开一天,面上总之好看些。”
“那陛下他......也答应了?”
“吴相都发话了,陛下怎会不听。”
“哎,也是咱们命中无福,竟被分到了此处。”
“莫要说这种丧气话,不过暂时而已,等那二位入宫,咱们去寻……”
“报——陛下驾到!”
那两人闻声一惊,忙敛神后退,干净利落地跪在了门边,垂眉稽首,半分也不敢妄动。
而坐在室内的傅南霜,此时也被这一嗓子叫回了神。
说是回神,是因为她上一秒还处在恍惚之中。
她前一天晚上纺织PPT到凌晨三点,今天早上连喝了两杯加浓冰美式都救不回来。
平时没有午休习惯的她,也实在撑不下去,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就直接歪在办公椅上补觉。
毕竟下午有三个会要参加,而且还有总部大老板亲临,她年初好不容易升了一个职级,哪里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她本来睡得昏天黑地,但不知是谁把办公室空调关了,周身闷热难耐,硬生生把她热醒了。
但她还没舍得睁眼,保留着最后一丝睡意,直起身来锤了锤肩,正准备看一眼手表,迷蒙中却只见腕上一片金玉之光,晃得她又眯起了眼。
刚睡醒的傅南霜,脑子还不大转得动。
她买的金镯子有这么粗吗?
这翡翠镯绿得好假啊,染色的吧!
这戒指...这戒指的水头倒是挺不错,玻璃种吧——
等等!不对啊?她什么时候买过这么豪横的首饰?
她缓缓将手放下,气息凝滞了一瞬,随即猛然睁大了双眼!
她的办公桌?没了!
她的电脑?没了!
她的整个工位?都没了!
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古朴的卧房,红烛轻摇,檀香暖融。
她原本坐着的办公椅,也换成了垫着软垫的矮榻。
虽然她每天至少念叨八百遍“这破班儿老娘是一秒钟也上不下去了”,但冷不丁把她从办公室里揪出来,抛到这背景未知的某个时空漩涡中,她还真不知道究竟是惊喜多一些,还是惊吓多一点。
难道她这是猝死后穿越了?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自己的处境,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那句怪声怪调的悠长通报。
陛下?哪个部门的?
哦不对,哪个朝代的,她认识吗?她现在的身份又是什么?
本着谨慎的工作态度,傅南霜快速将屋内扫视了一遍,房梁上缀着细软垂坠的红绸,映得满室红光。
又低头望向自己,深青层叠的礼服上,锦鸡的长尾泛动着金线的粼光。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啧,是她最不向往的身份呢。
鉴于环境未知,对方具体身份待定,她这一身行动也多有不便,傅南霜没有离开自己原本的位置,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近,沉下一口气。
见机行事吧。
片刻,扇房门被齐齐从外推开,带来一阵夹杂着水汽的清凉,但傅南霜没来得及吸上一口凉气,门扇又很快被紧紧合上。
她垂眼盯着榻前的一块石板,先是滑来一团边缘模糊的影子,接着便踏上一双皂靴,衣摆是绯色的,却溅上一圈了暗红的水渍。
外面下雨了。
跟着那红衣陛下一同进来的还有几个人,分列在那人身侧,似乎遵循着某种特定的队形。
而后,唱读之声响起,虽上了些年纪,但依旧中气十足。
“还请陛下和殿下共饮合——”
“不必。”
被靴子的主人生硬呵止,那唱歌似的语调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只得原路吞了回去。
根据傅南霜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