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赵郁仪早早就醒了。他往外吩咐一声,福宁便带了一行人入内侍奉梳洗。
侍人奉上夔纹匜,赵郁仪盥漱毕了,福宁便用手帕轻轻为他擦拭双手。见赵郁仪神思遥远,福宁不敢打扰,他看一眼还在床褥上的若微,有些惊奇,但他没有出声询问。
正准备招呼人侍奉赵郁仪宽衣,床上的人影轻轻一动,过一会,若微便从床上坐起来。
她如玉般的手指轻轻拨开床帘,露出一张娇美动人的脸。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到腰际,显得身姿格外娇小。她轻轻说一声,有些惊讶的样子:“……您醒了。”
“是妾起晚了。”若微小声说,她胆怯地看一眼赵郁仪,见他脸上没有责意,于是道:“妾来给您更衣吧。”
赵郁仪轻轻嗯一声。若微于是走到他面前,接过了福宁手中的衣物,和他一起给赵郁仪穿衣。
赵郁仪低着头,看着若微轻颤的眼睫毛和微红的鼻尖,觉得分外可怜可爱。仿佛出了神一般,他不由得吻了吻她的眼睫毛。
若微的脸一下红了,她下意识地嗔一声:“您做什么呀!”
众人都低下头。福宁眼观眼鼻观心,手上仍然动作着,一声不吭。
赵郁仪回过神来,也感觉有些失当了,一下没有说话。
若微仿佛觉得自己刚才应对过激,低着头,还是给赵郁仪穿着衣服,却不敢出声了。
赵郁仪见状,本应该微微恼怒,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没有怒意。
他只是揽过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若微安静地给赵郁仪穿衣完毕,把他送到门口。
临走前,赵郁仪嘱咐了一句:“别忘了收拾收拾东西。”
若微低着头,声音十分轻柔:“是。”
赵郁仪问:“如何了?”
福宁把探听到的消息一一说出来。
赵郁仪半晌没说话。
福宁伏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郁仪淡淡道:“徐氏是把自己当主子了。”
“都是奴的过失。”福宁磕一下头:“是奴失察了,委屈了江娘子……”
“你自然也有错。”赵郁仪的声音冷冷的,“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福宁连忙谢恩,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徐氏,您要如何处置?” “按宫中的规矩来。”赵郁仪说:“你下去办吧。”
那便是杖五十,逐出府!福宁一惊,徐氏一把年纪了,被打个五十杖,想必是活不下来了……他低着头,恭恭敬敬地退下,去传达郎君的意思。
不一会,福宁回来了。“已经吩咐下去了。”他恭声道,“徐氏没了,江娘子的院中缺人,奴已经叫底下人去办了。”
赵郁仪微微一点头,表示知道了。
宋嬷嬷正在厨房忙碌。
厨房里闷热不堪,她却没心思烦躁。她一边紧盯着底下人干活,一边替自己前程哀愁。
大少夫人走了……尽管已经是一年前发生的事,每每想起,她还是心痛不堪。那是她几乎照顾着长大的小娘子。好不容易陪着她嫁入了一个好人家,遇见了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君,又有一个慈蔼大方的婆母。并且,成亲初初一年,便有身孕了,这是多么大的福气!眼瞧着日子越来越好了,谁知熬不过生产这道鬼门关,年纪轻轻就去了。
一尸两命!宋嬷嬷至今仍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整日哭呀,哭呀,若不是家里头还有一个闺女要养,真恨不得随着娘子一同去了。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人却还是要把日子过下去。娘子不在了,又没留下个一儿半女,她们这些奴婢,更是完全没了去处。她这个从前在娘子面前有些体面的,还能被撵来厨下做活。其他人,都不知派到什么地方过活了。
而且,一年过去了,大郎君续娶的事,估摸着也要提上日程了……宋嬷嬷惦既念着死去的娘子,又担忧自己的未来,这几月还真是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宋嬷嬷强打起精神,准备指挥着底下人往主子房中送膳食。忽然有一人走了进来,只见她穿一身石青色的素缎裙子,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锁,发髻上还插着几只别致的钗子,一看便是一个极为体面的丫头。待她走近了,宋嬷嬷一看,才发觉是夫人身边的淡月!
她连忙迎上前,问:“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淡月一改往日高傲的模样,笑盈盈道:“正是。夫人命我叫嬷嬷过去。”
宋嬷嬷应一声好,赶忙跟着淡月去了。心中却很是诧异,自从娘子去世后,她已经一年未见过夫人了。上一次见还是在娘子的葬礼上,夫人惦记着她是娘子身边的老人,给她安排了个厨房的差使。怎么如今无端端传她过去……怀着忐忑的心情,她走进了正院。
柳氏端坐于主位上,正缓缓地抿着一盏茶。见宋嬷嬷进来了,不待对方下跪见礼,她便微笑道:“不必多礼了!我头疼了一个早上,见到你,终于有了主意,可算放下心了!”
宋嬷嬷心中生疑,更是不安。柳氏作为娘子的婆母,平日待娘子最是慈和不过,她对对方也十分敬重。可她一个小小的仆婢,怎么无缘无故地入了夫人的眼,夫人还说看见她就心安了?
她惶恐不已,连忙跪下,道:“夫人折煞奴婢了。您若有事,尽管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柳氏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她吩咐贴身的婢女扶起宋氏,过一会,才徐徐说:“我也不瞒你。的确有一件要紧的差使,要去交给你……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呢!”
宋嬷嬷惊愕非常,她张了张口,只能说:“夫人尽管吩咐。”
柳氏扫了宋嬷嬷一眼,摸着茶盏,缓缓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