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嫌弃的燕王萧泽连打了两个喷嚏,对着身边的人道:“罪过,不知本王又惹得哪家姑娘动了芳心,竟如此思念……”
做作地叹了口气,他又想起了什么画面,横眉道:“要不是今年带了你一起回来,本王怕是还可以再多打几个喷嚏。”
前言不搭后语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被姑娘惦记,还是不想。
黎末爻没做声,似是当燕王殿下在放屁,根本没过耳。
萧泽没等到任何反应,转过来,见他正有些出神地盯着一个方向,用手上的折扇点了一下他的肩,“瞧什么呢?魂都没了,我可提醒你,这地方不能瞎瞧,”他放低了声音,继续道,“保不齐撞到了陛下的哪个宠妃,瞧多了,送命。”
黎末爻收回视线,笑了笑,“看错了,以为看到了熟人。”
“熟人?你不是第一次来京城吗?”萧泽又冲那方向看了几眼,除了几棵垂杨柳,连个鬼影都没有。
黎末爻:“所以才说看错了,不可能碰到的。”
萧泽没再追问,示意了一下,让他随自己走,两人并行,直到走出了重重宫墙,才又重新开口:“我瞧着陛下刚才的意思,是想让你留在京城。”
黎末爻不咸不淡道:“殿下是刚才才想到陛下会让我留下来?”
“……”萧泽被他一噎,打好的腹稿没用上,尴尬地摆了摆手,“此次大败北蛮,你功不可没,人还没入京,名声就已经先到了,我一个手上握了些兵的王爷,若将你扣在自己麾下不带回来,如何能让人放心?”
“殿下用兵如神,在下不过添了些微不足道的助力。”
萧泽很受用地点点头,道:“你也不必谦虚,这么漂亮的胜仗,没有巫觋,我光凭几个普通的兵也做不到。大梁如今打仗,士兵与巫觋配合已成常态,咒法之道奇诡莫测,自是让兵力愈锋,战无不胜,但也正因为这样,两者不能都交到同一个人手中。”
黎末爻沉吟片刻,道:“可看殿下,并无不忿。”
萧泽笑了起来,“我为何要不忿,我巴不得连兵都不要了,留在这繁华帝都的温柔乡里做个闲散王爷,只是怕你不适应,黎公子阵前杀敌的样子我可见过,是何等的神兵利器,到了这里,怕是少不了要敷衍些贵人,附庸些风雅,做只笼中雀了。”
“既是温柔乡,我自然甘之如饴。”黎末爻噙了抹笑意,凤眼微弯,说得情真意切。
这人本就长身玉立,换了一身公子装束,就像是生在此养在此的富家子弟,萧泽看了他半晌,一时竟看不出来他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过几日陛下设宴,你正好可以见见未来的几位同僚。”
“同僚?”
“算是吧,京城最负盛名的三大巫觋世家,陈,赵,南宫,”萧泽说到这里,皱着眉顿了一下,“只是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打算,以往有点名号的巫觋若要收编,通常归于这三家之一,可我瞧你的本事,并不在这三家家主之下,这么办的话,岂不是委屈了你?”
黎末爻没接这茬,反问道:“南宫如今……位列第三么?”
“若还是上一代家主当家,自然不会,但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么?嗐,这事戳了陛下的隐痛,当初没有大肆宣扬,现在更没人再无端提起,”萧泽想了想,问,“南宫当年在巫觋里也算是居于首位的姓氏吧?朝廷秘而不宣,民间是怎么传的?”
“既然是巫觋突然身死,大约是大妖报复,不做他想。怎么,此事另有隐情?”
萧泽沉默片刻,道:“当时我不在京城,据说是南宫家主沾染妖毒,神志崩溃,屠了全府,然后一把火将自己和全府上下烧了个干净。”
“巫觋沾染妖毒……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黎末爻脸上并无惊讶之色,淡淡道,“陛下仁义,长公主惨死,竟没株连南宫旁支。”
“长公主是陛下胞妹,南宫家主与陛下亦是情谊深厚,惨剧已经发生,连两人的孩子都没能幸免,又怎么忍心让南宫一族彻底断了血脉。”
黎末爻闻言没说话,微微侧过了脸。
萧泽没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但想来与自己当时听到这件事的反应应当是一样的,强盛的家族没落,总是让人不禁有些唏嘘。
随后,萧泽将黎末爻送到了自己的一处别院。
其实他本是想让黎末爻干脆住到自己府上去的,但这人明确地表示了不愿意,并拿“乡野之人怕坏了燕王府的规矩”之类不走心的理由来搪塞他。
反正萧泽是一点没看出来他哪里乡野,要说礼数,他倒觉得黎末爻一个云游四方的巫觋反而比他这个常年混迹在军营里的兵痞不知要强上多少。
他到底没强求,只当奇人异士都有自己的怪脾气,但他也不能让黎末爻住到客栈去,于是命人收拾出了自己空置的一间宅子,位置僻静,风景独佳,离主城区也不算太远。
这本来是燕王殿下私心用来藏娇的好地方,结果大概是真没那个命,一年到头在京城也待不了几天,被迫保持着一条光棍,别说藏娇了,燕王府连个女主人都还没着落。
黎末爻虽说跟“娇”搭不上一点边,但好歹是个美人,也不算辱没了他那诗情画意的好宅子。
既然是好宅子,大丫鬟小丫鬟肯定是不能少的,黎末爻一下马车,就差点被门口一群莺莺燕燕闪瞎了眼睛,于是一个不留地给燕王退了回去,说是“乡野之人使唤不惯丫鬟”。
萧泽:算了,我跟这些正经人没什么话好说。
当晚,空荡荡的宅院就迎来了几个低调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