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茵视而不见,心中平静。
出租车陆续到了,苏茵目送着一车又一车的人离开。
下午一点半,太阳当头,苏茵的后背被汗水洇透,取下书包,米白色的棉质裙子看着暗了一块。
她把先前问服务员要的硬质菜单拿出来,对着自己扇了两下风。
还挺凉快。
苏茵靠这张菜单扛过了在公交车站等车这段时间。
上车的时候,她的额边和颈下都已经汗液涔涔,没扎进去的碎发也一绺绺贴着白皙的脖子。
公交车穿过城市,窗外的风景逐渐变成乡野景象,水稻和玉米种的齐齐整整,蔬菜瓜果也不少。
苏茵没坐位子,扶着栏杆站在离后门最近的地方,看了看手机屏幕,两点了。
车子一报到站,苏茵第一个下了车。
路过“西街村”的路牌,朝着乡间路南面大概步行十分钟左右,苏茵终于在一座装修带点老派豪华的宅子前停下脚步。
汗水让她睁不开眼,她只好掏出先前擦饮料用剩下的纸巾,把整张脸全都抹了一遍。
然后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按响了门铃。
大概一分钟左右,一个头发夹了银丝的老人家从宅子里急匆匆出来,径直穿过前庭,替苏茵开了院门。
“外婆。”
苏茵已经离开叶家近两年,但回到这里,还是会叫她外婆。
“茵茵,你怎么挑这么热的时候来?”外婆见她脸都热的通红,眼里泛了心疼,“快,快进来,咱们去里边吹空调。”
苏茵跟着外婆进到屋里,乖乖坐在楼下的沙发上。
冷气扑面吹来,身上一时清凉了不少。
环视一周,这里仍然是以前的模样。
这座乡下宅子有了年头,内里的装修也早已过时,但仍能看出主人家当年花费了很多心思。
外婆急匆匆切了几块西瓜,端到苏茵面前,一边敦促她吃掉,一边在她身边坐下。
苏茵不客气的吃了,小口小口。
“茵茵,你都半年没来了。”外婆上下看她,“又长漂亮了!”
外婆的皱纹很深,只在眉宇间还有些年轻时的风华。
苏茵仍记得小时候,外婆常常穿精致的旗袍或裙子,哪怕岁月的痕迹早已加身,说话时也总是神采奕奕。
如今,外婆却已经有了白头发,穿衣服也不怎么讲究了。
说话间哪怕带了惊喜,面目却仍是郁结的。
“外婆,你最近身体好吗?怎么头发又白了这么多。”
“挺好的,挺好的,就是现在人懒了,不想费劲染头发了!”外婆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的头发。
苏茵放下西瓜,笑道:“那我替您染头发吧,像以前那样。”
外婆一楞,表情又似伤感又似欣慰:“好啊,茵茵要上大学了,以后来的会更少,替我染染吧,就像以前那样。”
苏茵熟练的翻出染发工具,做好准备工作,拢着外婆的头发,仔仔细细往上抹染发剂。
外婆闭着眼,问:“外婆听说昨天高考分数出来了,你填了哪些志愿?”
“我填的都是外地学校,不过以我的排名来说,大概率是江州大学吧。”
“江州大学?”外婆笑出眼角的纹路:“这学校好,是名校,离镇川也近,茵茵以后寒暑假还能来看看我。”
“是呀,我也这么想,想多回来看您。”
“好,好,茵茵乖囡囡!”
苏茵的唇角也挂了笑。
但外婆的语气又很快陷入低落。
“唉,就是不知道淮让那孩子会考去哪。”
说着,外婆隐隐生了怒气,“都怪叶自明这个混账,自从叶淮让回来,他就只让我见过他一面!这还哪有什么外婆和外孙的样子?”
苏茵的手顿了一下,轻轻抹开最后一点染发剂。
“听说他是今年的理科状元,应该会去京北上大学吧。”苏茵说:“不过,我和他不熟,具体我也不清楚。”
“什么?状元?”外婆吓了一跳。
一秒后,外婆用力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声音蓦然拔高:“好啊,叶自明这个畜牲真是当我这个老太婆死了,叶淮让考了状元这种事都不让我知道!”
苏茵冷静的看着外婆发怒,轻抚外婆的背。
在她的记忆里,叶自明和妈妈从来感情不和,外婆也并不喜欢叶自明这个女婿。
自从六岁时妈妈因为精神抑郁意外去世,外婆就和叶自明几乎不相往来了。
叶自明对外婆的近乎残酷的漠视甚至波及到了她。
因为苏茵从上小学开始就非要住在外婆这,叶自明也就干脆当他没这个女儿。
后来,叶自明果然如愿以偿的推开了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找回了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儿子。
苏茵淡笑,安慰外婆:“嗯,外婆别生气,今晚八点镇川台有状元专题的采访,你可以开电视看看。”
“不看,他们电视台去采访,叶自明肯定第一个出来揽功,我看了都心烦。”
“而且,叶淮让今天就要来看我了,我到时候问问他自己就知道了。”外婆说,“茵茵,你晓得吗,高考都已经结束了,我才从叶自明那拿到叶淮让的联系方式,在我联系他之前,叶淮让甚至连我这个外婆的存在都不知道!”
苏茵倏然僵住。
她非常熟悉叶自明的行为方式,对他的作为并不觉得奇怪,于是只抓住重点:“叶淮让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