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本就因王瑔在她府中受到伤害而愤怒,又遭到她认定的罪首者的反驳质问,更是怒不可遏,势要拿出铁证,让郑漪悔不当初。
她命人找来当天所有见过王瑔的婢女,这些人听到风声,一面见侯夫人便高呼冤枉。侯夫人冷眼看着她们,某些婢女看懂了侯夫人的沉默,适时不出声,从她做下选择的这一刻开始,静默渐渐蔓延到整个房间。
“说完了?要不要再说两句。”侯夫人真诚地提出建议。
侯夫人看众婢女将头垂得更低,心下冷哼。
“说说吧!瑔儿今日做了什么。”
郑漪在一旁听着婢女们颠三倒四的证言,算是粗浅地了解到王瑔自来到淮阴侯府后做了什么。
他先是拜见长辈,为于老夫人祝寿,后来同一群年纪相当的男孩玩耍,他们发生过矛盾,王瑔的衣物就是那时弄脏的,侯夫人想小事化无,就让人给王瑔换了一身衣裳,旁人问起只说是汗湿。
听到这里,老夫人和郑漪都看向侯夫人,侯夫人显然没料到婢女们会将这事也抖出来,她瞪了那婢女一眼,一脸无奈地看着老夫人,赔笑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说实话,罚哪个我都于心不忍。”
老夫人哪里听不懂她的话,分明是怕她为孙儿出头,这才想着小事化无。
“瑔儿是我的宝贝孙子,更是王家人,我不能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受委屈。”老夫人看向侯夫人,意有所指,“妹妹,你可明白?”
侯夫人的脸一僵,强作欢颜,道:“明白!明白!”
郑漪记得她见到王瑔的时候,小孩睫毛上的泪珠还未干透,他哭应该是她见到他不久之前的发生的事。
老夫人示意婢女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王瑔提出想去找郑漪,他久寻不到,便哭了,再之后碰上了王娘子,王娘子看不得弟弟哭,便向弟弟保证会带郑漪回来···
“我怎么记得那时并没有看见你?”郑漪记得她当时见到王瑔的时候,王瑔身旁并没有随侍的婢女。
婢女跪下认错,说:“夫人恕罪,婢子那时侯肚子不舒服,去茅房了。”她知道她做得不对,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所以你就把瑔儿一个人留在那里!”郑漪无法接受,只要想到王瑔孤身一人找寻她的模样,她就后悔,无数次责怪她自己轻信于府。
婢女立马否定,“没有,婢子怎会留下小郎君一人,我有托付同房的乌眉代为照看。”
“乌眉何在?”
后排的婢女靠着自己的膝盖移到前排,叩首道:“婢子乌眉见过夫人!”
她的头垂得很低,郑漪看不见她的模样,不过听她柔媚的嗓音,猜她的样貌应该不俗。
“婢子当时见小郎君心情不好,便提议捉迷藏,只躲着躲着小郎君就不见了,婢子在那附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后来听到王娘子的声音,婢子私心作祟,不敢出现。”
“肯定是你!你气不过,于是掐瑔儿泄愤,待听到妍儿的声音,担心事情败露,这才藏起来。”
“不是,不是这样的!”那婢子抬起头,她生得极为娇美,此刻是一脸委屈,极力辩解。
“婢子没伤害过小郎君,夫人若是不信,婢子可以发誓!”
乌眉寻人时听到王妍的声音,躲在石缝里的王瑔也听见了,他顾不上躲藏,马上现身跑进郑漪的怀抱,乌眉见到王瑔,想站出来,可她害怕受到惩戒,就当了缩头乌龟。
“之后婢子没走,一直偷偷跟着王小郎君,没想到…”婢女偷偷看了郑漪一眼,心有余悸地吞了口唾沫,“王四夫人诟谇已故四夫人,小郎君被吓得嚎啕大哭,四夫人听得不耐烦,便警告小郎君别嚎了,小郎君不听,她就伸手拧小郎君手臂。”
众人看向郑漪,等待她的狡辩。
郑漪意识到这是一场针对她的局,局里有受害者,有目击者,还有“罪犯”。
“你说谎!若你真的看见了,为什么当时不出来阻止,反而要等到现在,我看你分明是受人指使!”她只能抓住别人话中的漏洞,大胆猜测别的可能。
事情发生候府,掌控后宅的是侯夫人,郑漪觉得侯夫人的嫌疑最大,不由得看向她。
侯夫人注意到郑漪怀疑的目光,她面露冷意,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随后她意识到郑漪如何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指证。
“老姐姐,一切都很明朗了。请你为瑔儿做主啊!”
老夫人面无表情,可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愤怒,她看着郑漪,问:“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郑漪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她不愿背弃自己的心,去承认一件她从没有做过的事,尽管那样会让她少受惩罚。
她跪下,背脊挺直,说:“阿姑,对于瑔儿,我问心无愧!”
侯夫人没想到这继室不到黄河心不死,她权衡片刻,说:“老姐姐,这继室如此阴狠歹毒,我实在不放心将瑔儿和她生活在一起。”
老夫人听懂了侯夫人的话,说:“妹妹,我说过瑔儿是我王家的人,他做什么、住在何处都不需要旁人做主,至于郑漪,我自有决断。”她手撑着几案,勉力起身,身后伺候的婢女立马过来扶起她。
侯夫人听到这话,触景生情,想起了曾经低贱的自己,那段仰人鼻息的生活,她永远没办法忘却。
“薛姐姐,我是瑔儿的外祖母,他身上有一半的血是我于家的,您说这话,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老夫人凝视侯夫人,眉目稍冷,说:“今日是老夫人寿诞,我给她个面子,不想将事情闹大,妹妹,我奉劝你一句,万事留一线,见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