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底,昏暗的光线,不苟言笑的守卫,全都是齐宁对故乡的第一印象。
不见天日数十年,他时刻重复记忆着他的来历,在墙上刻下不断流逝的岁月痕迹,若非如此,他恐怕已经迷失在无涯的光阴,忘记姓甚名谁。
时光并未让他遗忘,反而让恨意更加深刻。
在齐宁短暂的记忆中,父亲封悯常伴身侧,对他悉心教导,母亲不是没有出现,只是她有更重要的事。
那时,父亲没有展露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他喜欢研究命理学说,家中书房全是他从各地搜罗来的文献。
母亲是叱咤风云、一呼百应的将军,父亲是温柔儒雅的学者,他们很幸福,一同给了他一段快乐无忧的童年。
可都被打破了,在他三岁那年。
他被带回武安,像一只宠物,被齐绥豢养在地牢。
年幼时,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大人要取他的血,痛苦时,隐藏在皮肤之下的符文露出本来面目,他才明白,他于这个世界而言是异类。
符文保护着他,但也限制着他。
一旦动用那股力量,他就会痛不欲生。
不知是何原因,在被关押的十年后,齐绥将他放出地牢。再次看见蔚蓝的天空,呼吸新鲜的空气,本该感到快乐的,可没有,他无所适从。
不让识字,不给书读,被刻意安排的师长朋友、貌美侍女,齐宁明白齐绥所为只是为了养废他。
他寻找着突破,最终以学琴之名,一步步获得书籍,看到世界。
可这些都不够,他迫切地需要武力。
他本弱势,又拥有出众的长相,扮演饱受欺凌的受害者于他而言是手到擒来之事,结果的确如预料一般,有无数人对他抱有同情,但仅此而已。
最后,齐绥发现了,他立马想到对策——去父留子。
安排地明明白白,齐宁怎会不清楚,不说他的厌恶,只说免于剥削压迫,他也不会做。
僵持不下,他们只能维持现状,直至面具人的出现,齐宁才看到曙光。
示弱博取同情,她果然上钩,彼时只是提一嘴,对于结果他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她出乎意料的单纯。
世人都不是傻子,一番试探让她警惕,想要放弃,他怎会允许,半真诚半演戏地说服,她还是选择帮忙。
趁鬼面人与王巍对垒,他正好抓住机会,浑水摸鱼,也是这时,他产生嫉妒,他从不知他的独占欲如此之强。
最终,她离开了武安,而他的世界再次平淡无波。
他不知什么是爱,只知道如果一定要选一人共度一生,长旻是不二之选。
他需要帮手!许俭出事时,他仔细考虑过,最终选择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出手。
许俭渐好,齐宁知道他需要为他再次进入官场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于是选择逃离,只为让齐绥分心。
该去哪里寻找同盟呢?
在齐宁心中,江州是首选。
他有许俭帮忙,要说训练拳脚功夫,不需要真的出城;寻找助力,这世间也不止一个齐姓人。
齐宁不是少年人,稍微一想他就明白,他的选择只是因为思念,虽清浅,但难忘。
世人不曾见过太平道真主的面貌,齐宁见过,不止如此,他还知道一些内幕。
众所周知,皖南长公主齐徽遵从遗诏,立齐宣为帝。可就是此举,惹怒了她同母弟弟齐栋,为后续围杀埋下伏笔。
齐宣即位,受宗室掣肘,处事多顾虑,想要改革,但在士族与宗族的联合抵制下,他只能收手。也是这时,齐宣开始思索起南齐的前路。
忧虑心起,他的身体逐渐不好,不过一场风寒...岂止是一场风寒。
齐宣病重去世,不曾留下遗诏。这是朝廷对外的说法,其实不然,死前,他留有遗言,意图让齐肇继承他的意志。
齐肇于齐宣而言的确是一位好的传承者,可宗室不认同,以王姓为首的士族不认,于是齐勇被推举上位。
齐肇终究是隐患,他们想杀了他,不料他早得先机,被人护送出武安。
至于泄密者,前文早有交代,那人为保护齐肇的母亲,将她收入府中,为长旻的到来埋下伏笔。
到此,太平道真主的身份已经明了,他便是齐肇。
为求合作,齐宁给出诚意,齐肇为表欢迎,特地派遣亲信护送,这亲信出人意料,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在太平道,他听见了长旻的名字,抬头看去,见到她真容,如他所想,明媚娇俏。
之后,他特意打探她的行踪,在其必经之路上等候,错过了几次,最终来到望江楼,他确定她看见了他,可她好似并不打算认他。
他怎会允许!
不管是逼不得已,还是心有不忍,他总算得到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她的感情直接而热烈,齐宁能够感受到她的认同,她的喜欢,他仿照父亲,拿着温柔人设剧本,竟慢慢开始忘却他原本的模样。
不知是对是错?反正他甘之如饴。
情绪爆发是一瞬间,长旻心情平复,感受到背上宽厚温暖的手掌,终于意识到她做了什么。
该怎么办?是先松手还是直接退开?眼睛会不会肿得很丑?以后见面会不会尴尬?
手掌的轻拍没有停止,长旻感受到他无声的陪伴与安慰,目光变柔。
“我已经好了!”她说着,松开手掌,退离齐宁的怀抱,扭头擦干眼泪。
“谢谢你!”难过时,有一个人陪着,很难沉湎于糟糕的情绪。
“没关系(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