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姮琅归来,散落了数百年的修罗遗民终于有了归属。每个人心中都有报仇的目标,那便是直攻天族。
众心归一,斗志昂扬。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寻一处地方作为聚集地。
流鸢的建议是在修罗遗址上重建王都,这样闻讯赶来的遗民们也能更快跟他们汇合。云栀没有采用这个提议,她向为数不多的遗民宣布:修罗将以西涯作为王都。
朱羲有所顾虑,“西涯是妖域,那里鱼龙混杂,定有天族眼线。我们接下来是要向天族宣战,恐怕不利于我们行事”。
流鸢也有些迟疑,“西涯的势力太过复杂。不如还是回王都,我们在哪里被折毁,必将在哪里爬起来!”
流鸢铭记修罗灭族之恨,恨不得现在就杀到天族报仇雪恨。
石桌上摊开一张三界地形图,云栀站在桌前,冷静地问流鸢,“我们如今能聚齐的兵力有多少?”
流鸢谨慎答道:“五千”。
宁雅漫一听就垮了脸,区区五千人就想跟天族宣战?痴人说梦呢。这种打压士气的话她是不敢说出来的,怕被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流鸢□□。
而云栀则一针见血的铺开他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天兵上万,战时可调动的兵将高达十万之上。我们仅靠这五千人能做什么?天族神将数众,一局难以定胜负,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就算第一轮战事活下不少人,那第二轮,第三轮呢?我也不想长他人的威风,但眼下,我们肯定是不能开战的”。
凭借武将的经验,朱羲很快猜到云栀的打算,“少君以西涯作为王都,莫不是想收服妖族?”
流鸢眼含崇敬的看着云栀,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修罗族崛起就有望了。
修长的手指摁住地图,绕着西涯的方位划圈。云栀势在必得,“向天族开战之前必须收服西涯,一为驻地,二为兵力。如此一来,我们便有与天族抗衡的底气”。
流鸢心中异常激动,眼中涌起热泪,“少君果然还是那个少君!流鸢代修罗谢过少君!”
仇恨会摧毁一个人的理智和冷静。朱羲以往只在流鸢的口中听说这位少君如何聪慧,如今亲眼见证她克制住复仇之心,全盘谋划,心中也生出几分叹服。不愧是流鸢认可的人,也不枉他们多年寻觅。
流鸢忽然想起自己忘记跟云栀说一件事,“少君,霖州海一战后你失去踪迹,是朱羲帮我一起寻找你的下落。他曾为天族神将,如今已成为我修罗中人”。
朱羲的身份多少有点敏感,流鸢担心少君会介意他的存在。
云栀说:“没有关系,少将军信任他,本君信你”。
流鸢与朱羲相视一眼,彼此眼中是藏不住的柔和深情。尤其是朱羲,他起先确实担心姮琅因自己的身份不能容纳自己,他不怕姮琅敌视自己,就怕流鸢在其间为难。
听到姮琅说出这句话,朱羲也发自内心的接受了这位少君。他尽心尽责的将西涯的情况细致分析给云栀,“妖族自从被天族驱赶至西涯后,成为无序之地。我听闻少君在阎境杀虎狰,助濯远统一阎境。但妖域的情况比阎境复杂许多,魑魅妖魔横行,境内无王,自相残杀是常态。少君打算怎么做?”
云珠自信一笑,“无主之地,是时候迎来属于他们的王君了”。
一直没开口的宁雅漫发出无知的疑问,“少君多年没有露面,而且修罗势弱。他们不见得顺从”。
云栀看向她,面上带着笑意,“无需担心,他们会乖乖臣服于修罗王”。
蓬莱州春和景明,湖光水色。湖中央的小岛上独立一幢阁楼,檐下铜铃在微风吹拂下发出清脆声响。
阁楼之中通体空旷,最顶端倒悬着深色纹幡。像从天而降的天罗地网,将要倾轧跪在蒲团上的年轻道士。道士不觉压抑,伏地叩拜,虔诚恭敬。
“弟子来向师父请罪!”
朗朗高声回荡在阁楼中。
不一会,南侧的一扇窗户打开,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你有何错?”,此音沧桑沉着,细听下来还带着某种温和宽厚。
年轻道士仰首望向那扇窗户,只看得到满室空寂。他神情肃穆,“虚灵子,将忤天道”。
房间里面许久没有声音。
承悟保持着姿势没动,耐心等待。他的师父茯峑道尊已经在这处待了上千年之久,究其原因,不过也因天道。师父会认可他的。
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承悟面前,由浩瀚之气聚成,如同虚影。
老者鹤骨霜髯,皱纹沟壑的面庞尽显慈悲祥宁。他盘腿在承悟面前坐下,慢慢开口,“未发之事,你用不着请罪”。
承悟颔首,“天人罔顾生灵之重,一心开创净世,甚至不惜杀害无辜之人。弟子无法坐视不理”。
茯峑道尊闭上眼睛,“不妨说你是为了姮琅。正如数百年前,你为寻姮琅擅自下界,担忧天族发现,转人族隐姓埋名。还求着为师将你贬黜大梵天为你遮掩。这回你要逆天道,也是因为她苏醒了。但为师绝不允许你再为了她不知分寸!”
茯峑道尊眼神犀利,在这样的目光下,承悟不卑不亢的回答:“弟子确实为姮琅伤了师父的心。昔日奉师父之命潜入修罗,弟子与姮琅一见如故,不曾想此后发生那么多事。弟子亏欠于她,自会偿还。而这一次,弟子的确是为万物生灵。储君长谋意图覆灭阎境,差点使阎境数万生灵丧命。其所作所为不堪君主之责”。
茯峑道尊有些皱眉,“阎境?”
“师父避居蓬莱州恐怕还不知道,储君以净化污浊之名,动用万祀劫度化阎境生灵。此事若成,这世上又要多数万枉死的生灵”。
茯峑道尊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