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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 / 2)

夜来得无声无息,眼见天边最后一点橘黄沉入山底,听虫鸟不鸣,还世间难得的片刻寂静。

幽静禅房中,青竹案上一缕烟雾袅袅而上。

空释端坐于蒲团之上,双目轻阖,手中圆润剔亮的佛珠忽疾忽慢无序转动。

为其整理床榻的弟子虚净从卧房走出,闻见一股似有若无的酒香,寻之,只见竹案上静放一壶刚温好的清酒,不由疑惑询问:“师父可是与人有约?可需弟子一旁侍奉?”

“不过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罢了。”空释缓睁明眸,“为师要与她授业解惑,助她早日脱离苦海。”

“阿弥陀佛,师父慈悲为怀,弟子不予打扰。”

夜更深了,从虚掩的窗牖中看去,已看不清菩提树的轮廓,竹案上的白烛业已静默燃烧一半。

正是夜深人静时,却久久不见那位故人的身影。

她大抵是忘了……

她许是已放下执念……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焦急的情绪带着利刺,死死缠绕空释一贯波澜不惊的心,使得他猛然惊醒,急闭双眸。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

正念着,心将要平静,却听静寂中乍然响起的清脆笑声,一切又乱了。

她慵懒倚在木门上,一如往日,还是那一袭清新淡然的水绿色长裙,面上挂着好似万年不变的笑容,璀璨清眸笑成了今晚的月亮。

也不知听他念了多久,怕是实在忍不住了,这才笑出了声。

她一贯喜欢看他笑话。

“这段经我都听你念了上万遍了,每回都是这个,能不能有点新鲜的?”还是这般娇蛮的话语。

“女施主请坐,喝杯茶暖暖身子。”还是这般疏离的话语。

慕予垂眸,掩下心中的失落,只带着铺天盖地的欢喜坐于空释身侧。

执起温热的白玉杯,心下了然,“你又将酒误认成茶了?”

空释自是听出她话中的戏谑,仍是岿然不动,半分不心虚,“正是。”

慕予从未拆穿他的谎言,也未曾质问他出家人不打诳语,他为何总诓骗于她,只如往日一笑,将所有的伤悲随着清酒通通灌进肚中。

她早已不知酒的滋味,便连冷暖都感知不到,可他仍会在盛夏为她用井水冰一壶冷酒,在深秋为她一夜温三次热酒。

若非心中有她,何需如此?

“寺庙清寒,女施主若是不介意,可披上贫僧的袈裟。”

“千年之前,你也与我这般说过。”慕予想到什么,眼神渐变得迷离,眸中是一览无余的眷念,“只不过那时,你的眼睛虽依旧不看我,可话语却是如这寒夜温酒般的温和遣眷。”

跳动的烛光映照在空释的脸庞,慕予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温润白净,年轻有为的少年郎。

她等待了千年,追随了千年的少年郎;将她的真心视如无睹,总劝慰她菩提本无树的少年郎;只想与他朝夕相伴,长长久久,亿万斯年,为此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少年郎;今日一别便不知何日才能重逢的少年郎……

空释许久未答话,手中的佛珠又无了章法。将一旁的袈裟披在慕予身上,他淡笑,眉眼却是微蹙,“女施主,又说梦话了。”

“梦?”慕予默念,似已恍然大悟,执酒苦笑,“当真是梦啊!”

这千年的时光如镜花水月一般,她早已窥视不见,恍惚想起,朦朦胧胧,模糊不清,岂不是一场梦?

“女施主不该来此,喝完这杯酒便请离开吧。”

“又来了。”慕予趴在竹案上叹息,满腹无奈,“能不能不要每次我刚来,你就要撵我走?你知道的,我身子不好,这三百六十九阶台阶实在不好走。”

“你本就不该来,寺庙佛光普照,乞是你一个小鬼可以踏足之地?”空释的声音多了一丝波动。

“不该踏足也踏了不止一回了,再说,不还有你这位得道高僧的袈裟护着我么?”慕予裹紧身上的袈裟,眉眼含笑地望着一脸正色的空释,“放心,你的佛祖菩萨暂且还要不了我的小命……”

说着,她微蹙眉头,似又想到什么,敛眸喃语:“不对,我的小命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没了,这样一条肮命,你的佛祖菩萨大抵也不会要。”

空释轻转佛珠的手霎时止住,映着烛光的眼眸,划过一抹不可见的痛色,“前尘往事,镜花水月,不可追,不可寻,不可念。女施主该当放下了。”

他的目光从未落在她的身上,他的神色从来淡淡,如山间一汪古泉,即便微风抚来,也泛不起一丝涟漪,激不起一丝波澜。

慕予眷恋凝视空释,看他端正犹如菩提树的身影变得模糊又清晰,如此反复不息。

白烛又滑落一滴烛泪。

“我今来寻你便是求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我放下这千年执念的答案。”慕予浅笑,她从不愿在他面前显露分毫的脆弱难过。

他说她笑时好看,所以她只对着他笑,哪怕在他被腰斩之时,她也只对着他笑。

“我在世间留驻千年,见多红尘俗事,心已如明镜,却只有一事不甚明白。空释,你常为世人授业解惑,如今也解解我这千年来的疑惑吧。”

“女施主,请讲,贫僧定竭力而为。”

“你……心中到底有没有过我,哪怕一点,一瞬,到底……有没有?”

空释微愣,旋即颔首,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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