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英巷是个算得上有些偏僻的小地方，许徜徉赶回来不仅要坐飞机、还要地铁转动车、再转大巴……许徜徉因为咳嗽一路带着口罩，下车的时候还一阵头晕目眩，是生病了，有点发烧。
他是在自家小区的窄巷里找到他们两个的，两个人并排靠墙蹲着，看起来百无聊赖，一个在用棍子搅泥、一个在拔草。
可怜得像是没人要，痴傻得像一根棒棒糖就能骗走。
许徜徉没忍住咳了两声，立马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许云游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站直了身体，喊了一声“哥”后再不敢乱动。谈姝姝则小跑了过来，凑到他跟前问：“你生病了？”
“嗯，你离我远一些，免得传染。”许徜徉自觉后退了两步。
谈姝姝不乐意跟他保持距离，就要跟在身边，“我不怕。”
大概是谈姝姝吸引了许徜徉的注意力，他没有多问许云游什么。许云游老老实实跟在他们后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许爸许妈上班去了，得到晚饭时候才回家，许徜徉便先去了一趟医院。他昨天就知道自己要病，没想到来得那么快，恰好在今天。
谈姝姝在医院被妈妈的同事认出来了，她陪许徜徉吊水的时候，谭医生穿着白大褂就找了过来。
谈姝姝还没看到她人，就听到了她的质问。
“谈姝姝，你不是应该在学校吗？你怎么在这？”
谭医生风风火火过来，大有来者不善的派头。许云游这个时候还是很讲义气，跳出来替谈姝姝解释。
“你请假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现在不是没你事了吗？你还在外面晃荡什么，还不回学校？”
谈姝姝迎着她的责备缓缓抬头，突然咧嘴笑了，“妈妈，有理由请假我当然要多请几天啦，有机会玩谁要放过啊！”
“你这孩……”
“妈妈。”谈姝姝眉眼弯弯，柔声打断她，“我昨天晚上在你们医院后门看到一个特别像你的人，要不是她跟一个叔叔走在一起，我差点就喊妈妈了呢。”
“……”谭医生愣了愣，不自然地将手里的笔挂到口袋里，“你……什么时候来的医院。”
谈姝姝仰着头看她，转了转眼睛，像是在认真思考，“好像是……七点吧。”
“那个时候都……”
“就是七点，我付打车钱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十九点零几分。”谈姝姝认真而笃定。
她来的时候明明已经过了九点，许云游挠挠头，将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谭医生紧锁眉头，“天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跑什么？你有事跟大人说一声不就好了。我现在找人送你回学校去。”
“我自己会回去。”谈姝姝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语气也糟糕起来。
“你都上高中了还这么无所事事，别人在学习你在干什么！”
谈姝姝扭过头，充耳不闻。
“咳咳……谭阿姨，我今天会送他们回学校的，您放心吧。”
许徜徉就像定海神针，在大人面前出现能让人放心，在小孩面前出现能让人安心。谭医生看向他时目光都柔和了几分，语气也温柔了不少，“徜徉你都生病了还操心他们，阿姨和叔叔工作忙，不好管教她，平常多亏有你在。”
没办法，劳碌命，许徜徉心道。
“这都小事。”许徜徉嘴上说。
有了许徜徉担保，谭医生又匆匆忙忙走了。谈姝姝看着她离开，直到她没影了才回头，回头又瞧见许徜徉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她眼神躲闪，就差把心虚两个字写在脸上。
“发生什么事了？”
许徜徉伸出自己空闲的手，捏着谈姝姝的下巴，强迫她渐渐低下去的头重新抬起来。
谈姝姝不发一言，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他蓦然叹了口气，没有再问，其实多少也猜到一些。
连许徜徉都无法从谈姝姝嘴里问出的话，许云游就更问不出来了，他看着她一头雾水，消弭了一些自己身上闹剧的紧张。
……
晚饭时候，许徜徉带许云游回去处理家事，在门口提醒谈姝姝晚上送他们一起回学校，让她先回家吃晚饭。
谈姝姝乖巧地点头，只是等他们进了屋，她转身在自己家门口只是站着。
钥匙一直在她手里打圈，她傻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开门。
听到楼道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她突然一慌，快步往楼上去。她想藏住自己，又忍不住探头往下看。
她看见舅妈牵着谭米上楼，谭米的额头上贴了一朵小红花，一路蹦蹦跳跳。
“我今天整理了课桌，老师奖励了我一朵小花花！”
“我们米米好棒啊！”舅妈学着小孩的语气哄她。
舅妈掏出钥匙开门，还没打开，谭米就迫不及待地喊爸爸，炫耀自己的小红花。
谈姝姝依稀听见了舅舅的笑声，似乎又是幻觉。
……
许徜徉早就预料到这场家庭“谈判”的结局。爸爸是自负的，不可能反省自己；弟弟是年少而骄傲的，不可能将委屈咽下去低头认错。他能做的，不过让他们保持在一种微妙的平衡里，避免让柔弱的妈妈夹在他们之间整日忧心。
他站着窗前，手里拿着一杯热水。偶然间往外看去，发现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之前两个小孩待的那条窄巷。
此时此刻，应该在家等着吃晚饭的谈姝姝就蹲在那里。手里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刮来刮去，可能是在画画，也可能是无趣的、无意识的、随手打发时间。
她的动作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