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卢平微笑起来。
“没有,你记性很好。”他走过去捡起茶杯捧在手里,也盘腿坐在了张琬对面。
张琬端起杯子啜饮一口,顺便把慌乱的心往下咽了咽。她想显得大方一点,但笑容却始终带着点拘谨。看她这局促的小模样,卢平反而一下就不紧张了。
他们很少有机会这样安安静静地相对坐着。平时七人组一起行动时,张琬的注意力多半是放在莉莉身上的;而卢平则需要时刻把弦绷紧,以便能随时随地替惹祸精詹姆斯收拾残局。张琬抬眼从茶杯上方窥看,氤氲的雾气柔和了狼人少年棱角分明的轮廓,这副安静温和的样子和他重伤那日绝望嘶吼的模样重合起来,让她心尖没由来地一颤。
“我想你应该也听说了,”张琬放下茶杯,咳嗽一声道,“詹姆斯和我曾发生过一场争执,就在波特庄园里,在……在你卧床休息的时候。”
“是,我听说了。”卢平温言承认。
张琬心一横,鼓起勇气直视卢平,“我想他说得对,我确实应该更坦诚一点。在那件事情以前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我是说,不知道你是这样看我的,但在那之后,我思考了很长时间,觉得无论此刻对你是什么心情,都应该给你一个正面回应。”
卢平静静地注视着她,眉眼柔和。
张琬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理理思路继续说道:“我不想拿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但也许接下来的话就是会显得言不由衷。如果令你感到不适,我先道歉。”
卢平微笑起来,意有所指地敲了敲自己的茶杯,“别担心,我相信你的真诚。——不然我们今天何必出现在这儿,对不对?”
张琬回了个微笑,心情放松多了。“谢谢你,”她笑眯眯地说,“你真是位不折不扣的绅士。”
卢平小幅度地挑挑眉毛,端起茶杯掩住表情——他想起莉莉对雷古勒斯的评价了。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一位真正的绅士”?
张琬敏锐觉察到卢平细微的气场变化,胡乱猜了猜,不得头绪,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你不喜欢这种说话方式,对吗?是不是听上去太斯莱特林了?”
卢平赶紧回神,“不,别担心,没那回事。”又觉得否认得太快有欲盖弥彰之嫌,补充道,“我是说,文质彬彬没什么不好,我们格兰芬多不发脾气的时候,也都挺斯文的。”
张琬忍不住莞尔。卢平也跟着展颜,气氛松快不少。
“琬,”卢平含笑开口,“如果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聊点别的。你知道,我并不是非要现在就逼你想清楚。”
张琬突然就不可抑制地觉得感动。
也许是卢平的语气太平和,也许是他的目光太关切,或者也许只是她一直以来积攒的压力已经濒临崩溃边缘,她突然特别想和眼前这个人说些掏心窝的话。
“唉,实话说,我现在也确实想不清楚。必须承认,你的心意让我既惊讶又荣幸,可除此之外,我真的……这太突然了,莱姆斯。而且你……你受伤的样子,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承受。这样贵重的心意,理应得到同等郑重的回应,我……”
“先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卢平温柔地打断她,“如果抛开’必须给莱姆斯·卢平一个交代’的压力,你真的想现在就和我聊这个棘手的话题吗?”
“莱姆斯……”
“诚实一点,没关系的。”
“……一部分吧。”
“真的吗?”
“……好吧,我不想。”说完,她惴惴地观察卢平的表情,生怕从他脸上看到失望或者难过。然而让她惊讶的是,卢平竟轻松地笑了起来。
“让我猜猜看——你见不得身边有人受苦,因此总希望能尽力减轻他们的痛苦,对吗?你获悉了我对你的感情,便也自然而然地开始想办法,希望尽力免除我的煎熬,是这样吗?”
“……也不完全……好吧,确实是这样的。”
“简·来特、迪安·傅立维、布鲁克一家,甚至过去三个月里你录入过的每一桩食死徒的暴行,都让你更加玩命地训练自己。这无可厚非,因为我们都是这样做的。但你想做得更多更好,你想做我们大家的守护神。”
张琬吓了一跳,“不,我从来没敢这么想!”
“也许你自己没意识到,”卢平含笑注视着她,“你的善良和担当总是让你把别人的痛苦接过去压在自己身上。”
张琬有点不服气,但她想起张希叫她“别拿自己当救世主”的话,心虚地鼓起腮。
卢平掏出魔杖往张琬的杯子里续了点热茶,张琬惊讶地注意到,柏木杖尖冒出来的是不折不扣的伯爵红茶。
“你怎么知道……”
“你的爱好没这么难观察。”卢平随口答了一句,接着方才的话头继续说,“想守护在意的人很正常,人人都有这样的愿望。只不过我们最先守护的应该是自己。六月时我看见你召唤出来的守护神不太对劲,你这是……我就直说吧,你这是快把自己耗空了。”
张琬脸色发白,没敢跟他说眼下自己已经召唤不出守护神了。
“告诉我,琬,你为什么想和伏地魔开战?”
“为了人们不再枉死。”张琬轻声说。
“为什么你不想看见人们枉死?”卢平循循善诱,“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这不需要想。人就应该活着,被爱着、有尊严地活着,活到终老。”
“你希望帮助他们被爱着、有尊严地活到终老,对吗?”
“对。”
“不惜付出代价?”
张琬斟酌了一下措辞,有保留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