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放下香,闲散地打开了信。
通篇皆在言说法音寺一事实非他愿,望温芽能不计前嫌。
傅予怀看得眉头一压,直到视线落在了末尾。
初五花灯会,望与卿同行。
唇角微压,眸中尽是玩味,傅予怀慢条斯理地将信连着信封放置烛火之上,漠然见它一点一点地燃成灰烬。
“据说昨日自法音寺回去,长公主发了好大的火,沈家世子在祠堂跪了一夜。”
杨禧难免感慨,有控制欲这样强的母亲,可见沈家世子的日子也不好过。
傅予怀倒不意外。
安阳长公主是圣上胞妹,又是嫡公主,生来便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即便嫁与了宁安候,也是被捧在手心宠的,自然是娇纵无度。
“宁安候似乎察觉了什么,今日一早便下了善州。”
手中的火快要燎到指尖,傅予怀却不放手,直至传来痛感,方才拈了拈手指。
“负隅顽抗罢了,命人盯着,不必打草惊蛇。”
杨禧招了招手,便有侍女递上温水,待傅予怀净手完毕后,他这才接着道:“另外……还有一事,似乎与小姐有关。”
一边说着,杨禧一边不露痕迹地打量主上的神情。
果不其然,在提到小姐时,傅予怀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
“三小姐近日派人去了扬州,似乎在暗地里打听小姐的生母。”
傅予怀眉头微压,杨禧适时道:“是否要动手了结……”
可傅予怀却抬手道:“不必,先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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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温芽病愈,便日日去老夫人房里伺候着,不舍昼夜。在她的精心照料下,老夫人的郁结之症,终于是好了起来。
每每出院之时,望见对面紧闭的月芜院,温芽总免不了怔愣片刻。
那日于马车上的对话,恍然若梦。
她甚至快要以为是自己烧糊涂了。
出神之际,一个声音唤醒了她。
“小姐安好。”
温芽回头,她记得眼前之人,是傅予怀的影卫,名唤杨禧。
她微微颔首。
杨禧起身,“小姐可是在寻大人?”
遥遥便见着温芽站在月芜院门前,他自知眼前这位女子于主上而言何等重要,自不敢怠慢。
温芽哑然,竟有种被撞破心事的惶然,她张了张嘴,而后施然一笑,“无事。”
“今日是花灯节,大人此时正在香茵园听曲。”
“你这嘴倒是挺快,”见桃笑道,“我家小姐还未问,你倒先交代得一清二楚。”
杨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难得一见地红了脸。
“属下还有要事,便不叨扰小姐了。”
温芽颔首淡笑,心下却是疑惑。
她从来不知傅予怀还有听曲的爱好。
杨禧走后,温芽喃喃道:“香茵园?”
见桃有印象,“是长安城最有名的戏园,据说里面的旦角个个有倾城之貌。”
温芽想了起来,这家戏园在世家纨绔公子中,颇受欢迎。
“半月前,香茵园自扬州请来了一位名角儿筝月姑娘,一把嗓子跟黄鹂似的,那腰肢细得一只手都能掐得过来,”见桃伸手比划了下,但她满不在乎,贫道,“不过比起小姐,自当是差得远!”
温芽歪头,有些认真,“你何时见过?”
见桃连忙摇头,“我是听说的,这筝月姑娘今日是头一回露面,许多世家公子都去捧场了呢。”
温芽更是疑惑。
傅予怀从不是纵情酒色之人,相反,在旁的世家公子耽于美色,不学无术时,唯有他洁身自好,克己守礼。
想来是另有隐情。
温芽默默在心中下了定论。
刚进院子,老夫人已喝完药,坐在软榻上,听几个小丫鬟说笑,一见她,似有些惊喜,“娮娮怎么来了?”
“我不是每日都来么?难不成阿奶看厌了,要赶我走?”温芽笑着上前挨着老夫人坐,伸手替她捶腿。
老夫人直乐呵,“你这孩子,越来越巧舌如簧了,我不过问了一句,你便说了这么多。”
李嬷嬷也算是从小见着温芽长大的,一看两人这般亲近,也笑道:“老夫人念着今日是花灯节,想着小姐应是去赴沈家世子的约了。”
提及沈烨,温芽的笑淡了几分。
“那花灯年年看,也无甚新意,还不如陪着阿奶推推牌九,话话家常呢。”
老夫人不大同意,“这如何能比?沈家世子待你情真意切,他的约你如何能不去?”
温芽听出来了不对劲,“什么约?”
“昨日下午,沈家的小厮递了封书信进来,我想着今日是花灯节,这信多半是邀约,原不是么?”
温芽摇头。
她连信都不曾收到一封,何谈邀约?
她回头看了眼见桃,对方摇摇头。
“娮娮不曾收到什么书信。”
“哦?”老夫人也是心中生奇,“除了你,沈家的书信还能递往何处?于是收信的小厮出了岔子吧。”
温芽半是疑惑地点了点头。
可李嬷嬷却是说:“若真是哪儿出了岔子,小姐不若出去逛一逛,兴许有缘,能遇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