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对自己的希冀,爱慕,一点点褪去,连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不是。
“因为他从来不会自怨自艾,更不会自暴自弃。他虽是皇子,却因出身卑微险些死在冰冷的后宫,幼年时便没了母亲,父皇又不疼他,比起他,你爹爹阿娘疼你,没有叫你受过半分委屈。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曾是他一度的渴望。陆照枝你受过的苦和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自暴自弃。我不是要为他的不择手段开脱,不过是讲句公道话。”
“仅这一点,赵怀英已经胜过你太多。”
他怔怔地听完,整个人像被打了一记闷棍,“邹衡阳,我总算听到了你的肺腑之言。既然这样,你来白云寺做什么?”
“是想告诉我,你们很恩爱吗?”
他好像失去了冷静的能力,方才那句话,狠狠咬痛了他,疼到四肢百骸。骨子里的嫉妒一点点变成了恨意,他红着眼,她拽进怀里,胡乱摸索着想去解衣裙,面目狰狞,“他都碰了你哪里,告诉我!”
“陆照枝,你放手,放开我。”她拼劲所有的力气想要挣脱,可他分明失去了机智,任由她哭得撕心裂肺,都无动于衷。
“你这样做,和禽兽又有什么分别?!”她眼里除了恐惧,更多是恶心。
发髻散了,如云的乌发倾泻而下,珠钗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邹衡阳,你喊吧,他赵怀英不是很有能耐吗?我倒要看看他几时过来救你,”他依旧没有停手,甚至愈发疯狂,“即便成他的刀下亡魂,我也认了。我就是想看看,在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他的印记……”
“我陆照枝何德何能,竟要你这般对我!”
“你既然不喜欢,能不能把我的心还给我?”
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和理智,努力在她身上寻找着曾有过的一切,渐渐地才发现,从前的所有,早已经不见了。
再也不会,有人躲在门后边专程等他回家,从身后抱住他,笑问他今晚吃什么菜?
而距离这一幕,仅仅过去了三载。
记忆里,她爱笑,喜欢和自己斗嘴皮,不该是眼前这般生疏,比那寒冰还要冷。
慌乱中,她摸索着从地上捡起发簪,对准了自己脖子。发簪的尖端已经在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豆大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神情凄楚,“停手。”
他停了手,两眼灰蒙蒙望向她手里的发簪,胸口剧烈地起伏,许久才平静下来,哑声道,“衡阳……”
“所以,你现在要用死来威胁我,为他守身如玉吗?”陆照枝抱住脑袋,跌坐在冰冷的地面,无助道,“我不过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喜欢他。”
“看看我能不能再把你抢回来……”他喃喃自语,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眉头紧蹙,不安地捶着心口。
她渐渐垂下手去,此番情形也不知道叫人是哭是笑,从未想过他竟会懦弱至此。
而她的爱意,也在此刻消失殆尽。维系在彼此之间的也就只有念归了,心心念念等等他归来,早知道这样,倒情愿当初死在了虎牢关。
“你知道吗?萤灯她为了救你,险些丧了命,还有裴将军,他虽是赵怀英的人,却也愿意为你争一个机会,否则以王府的守卫,你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她道,“所有人都想你活着,因为他们相信你是清白的,可唯独你自己,却不想活下去。”
“陆照枝,我恨自己,爱错了人,我有罪,这些都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我不怨恨任何人,就是想不明白,我当初怎么会爱上一个如此没担当的人?”
她以为,有这样的机会,他会振作起来,无论结局如何,对自己这三年,有个交代。哪曾想他一蹶不振,眼里看到的只有她跟了赵怀英,就连血海深仇也不顾了。
失望。
已经废物到,不愿再看第二眼。
陆照枝抬头,眼里惊愕不安,仿佛她说的一切,不过是编纂起来,哄自己的。
她说她爱,不过只是曾经。
他趴跪着往前,试图去捧她的脸,想把泪痕拭去,可转念一想,似乎自己已经没有这样的资格,恹恹地垂下手去。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陆照枝该死,我不是人,”他低低呜咽,“我怎么可以伤害你,我从来也没想过要伤害你的。”
“衡阳,”他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急切道,“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儿,去哪里都好。”
她慢慢收回手,心中只剩苦楚的冷笑,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他眼眸一亮,万万没想过她会应下,更怕她会突然改变了主意,“那我们即刻启程动身,好不好?”
“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她强忍着怨愤,看着跪在眼前的人,曾经不可一世,如今跌落尘埃,连半点风吹浪打都经不起了。
陆照枝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眼里涌现一丝失落,“又要为了他求我么?”
她眉头紧蹙,忍不住哼笑出声来,“你现在一无所有,那些要杀你的人,就像捏死一只蝼蚁那样简单,怎么还妄想着我会为了他来求你?”
“那你要我答应什么?”他暗自松了口气,眉头却依旧紧蹙,眼里不安蠢蠢欲动。
“你说你没有谋逆,那就证明给世人看,你是清白的。当年事情的真相,只有你一人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对你下黑手。”
回想起那番惨状,她依旧狠不下心来,置之不理,“陆照枝,信我一回,就当我求求你,好不好?”
“我替那些枉死的将士求求你,”她心痛到无法呼吸,“我求求你!阿爹阿娘,还有念归,他还那么小,你难道忍心叫他们蒙羞一辈子,最后含恨而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