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惨叫,一巴掌拍向沈皎,生生给拍晕了。
屋外的人听到动静进来,嗤笑男人驾驭不住媳妇,老妇人见样道:“别是给拍死了。”
“不会的。”
张娃子将笑得背气的人都轰出去,夜里忽又下起暴雨,风驰雨骤。
村民们被淋成落汤鸡,不再看热闹,纷纷回家。
夜黑,男人左半张畸形的脸因笑而抽搐,他望着昏迷的沈皎,用结满污垢的手解开裤带。
“看你还犟不犟,从今以后,我张娃子可是有媳妇的人了。”
可下一刻,鲜血四溅在土墙,男人的脖颈被长刀生生捅穿,血窟窿狰狞。
他睁大眼珠子转头,声嘶哑如割喉的公羊。
春雷如蟒,雨水顺屋檐飞泻。
陆之慈身姿欣长立于夜色,刀影寒气逼人。
陆之慈走进,拔刀狠戾挥之,带着抽出的血肉,男人头颅落地。
陆之慈踏过尸体,用刀小心翼翼砍断铁链子,解开麻绳。
春雨寒凉,他脱下玄色锦袍盖在少女的身上,将平安福放至她胸前。
动作温柔谨慎,怕惊扰她难得的酣眠,与方才杀人不眨眼的少年截然不同。
他目光从少女脚踝的红痕,移至地上的尸体,目光森然。
“头颅捣碎喂鱼,身体扔去喂狼狗。”
芊影问:“那些村民呢。”
“屠了。”
他起身凝视雨夜,冰冷道。
大雨瓢泼,血水四溅,那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哀嚎与求饶交织在一起。
而少女睡得香甜,陆之慈覆着薄茧的手捂住她的耳朵,目光凝在她的睡靥,他便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目光移至断指时,那疯呆子嘴角溢出一抹轻笑。
沈皎不能死,她要好好活着。
她抵得上他残缺的手指,任何伤她的,欺她的,辱她的,都得付出死的代价。
陆之慈在地窖里关了十七年,他不懂人事,不知人与人之间如何相处。
他只能呆呆地观察世界,一点点学习。
从前,他对于人世的认知来源于地窖吞食虫子的老鼠和书上模棱两可的字句。
至于情感,说不上有什么情感,人们说他是呆子。
实际上,他就是什么都不懂,他是真冷血,真无心。
这层外皮下,可以说不算个人,在黑暗的地窖里被关了十七年,能走出个什么正常人。
他就像是个怪物,行尸走肉,用这层呆子皮伪装,无时不刻不观察四周,暗戳戳模仿学习他人。
走出地窖后,他学习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小偷,于是他模仿他,不太精,被逮住,打得遍体鳞伤。
他那疯阿娘死时,他甚至都没有掉下眼泪,一个劲干嚎,很费劲。
书上说人死了,是会哭的,他不明白,人死不能复生,哭有何用。
疯阿娘是他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因为十七年来,他只见过她一个人。
后来他遇到的人越来越多,学习到的也越来越多,疯阿娘和芊影都告诉他要复仇。
可他心中毫无波澜,他只知那是正常人该去做的事情,他便去做了。
屋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哭嚎与尖叫逐渐停歇,村子血流成河,人皆已屠尽。
呆子有个很可怕的秘密,无法与人诉说。
杀人时,他很兴奋,见血时,他那颗无波澜的心会狠狠一颤,很享受,很愉悦。
那是疯阿娘十七年虐打里唯一教给他的情感。
陆之慈轻拂沈皎额前的发丝,后来,他学得最多的人便是沈皎,他们说小姐是蛮女,嚣张跋扈还愚蠢。
他们都错了,他观察她得最多,沈皎在藏拙,在扮猪吃老虎,只有他知道。
他不明白沈皎为何这么做,更不明白这个高高在上的小姐看向他的眼神里有害怕,这让他产生了好奇的情感。
忽然死士上前来报,陆之慈抬指覆于唇前,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随后他慢条斯理替沈皎掩好袍子,转身步入雨夜。
谢兰意领着镇上的士兵上山。到时,村里尸横遍野,头颅堆砌,摆放在弃婴塔。
少女安静地躺在炕上沉睡,四周被清理得干净,还点上一盏熏香掩盖血腥之气。
谢兰意上前,温柔地抚摸女儿的脸,随后出了屋子厉声道。
“封锁消息,违军令者杀无赦。”
士兵皆是她曾经的麾下,众俯首遵令,前朝纷争,战乱烽烟,谢兰意便是军令。
如今时过境迁,盛世平安,女将威严仍在。
她抱起沈皎走出村子,随后一把火吞噬村子,焚烧殆尽,从此再无此村。
村子化为山中尘土,滋养来年的女儿花。
后人道,穷山长河尽头,可见朵朵红花盛开,像是翩舞的姑娘,故称其女儿花。
女儿花,或许改称无数个女婴和拐来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