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星低头看傅卫军递过来的电影票,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有些褪色的红围巾裹住她口鼻,导致过滤出来的声音发闷,她直接省去说话,疑惑地比划几下。
【这是做什么?】
傅卫军摸摸鼻尖,眼里闪烁一些李恒星看不懂的东西。
他俩面面相窥片刻,李恒星悟了。
【我知道啦,放心。】
傅卫军一整天的嘴角都勾着,晚上灰头土脸从厂子里回来的隋东都忍不住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你不懂。”傅卫军站在镜子面前拽平外套衣摆,双手插进口袋,左手拇指慢吞吞抚摸口袋里那个早已经不能用的铁盒助听器。
隋东接了锅水打算煮面,问傅卫军吃不吃。
他们两个满十八以后从马德胜家里搬出来住在隔壁的房子里,有事喊一声就能听见,好照应的同时也不会被一些有心人说闲话。
“不吃,我出去吃。”傅卫军按了按左耳上挂着的助听器,听到隋东在厨房放下锅盖的声音。
隋东搓搓手从沙发上拿起外套,边往身上套边问:“吃什、什么啊,这么晚也就、就徐姨那里还开着。”
傅卫军疑惑地掀起眼皮,从口袋里拿出钱抽出两张给隋东:“我不跟你一起。”
“懂了,去约会?”隋东接过钱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和、和谁啊?”
傅卫军已经走到门口,声音调子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地回他:“李恒星。”
“跟星儿姐吃、吃饭怎么不带……”隋东反应过来,表情跟雷劈了一样,“不是,她是星儿姐、姐啊。”
小时候李恒星给他买过不少吃的,长得也漂亮,在隋东眼里李恒星是跟马德胜是同级别的长辈,叫句星姨都不觉得吃亏的地步。
他军儿哥在追李恒星……隋东大脑都不会转了。
门被关上前,隋东听到傅卫军含笑的最后一句。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叫过她姐。”
*
桦林电影院。
傅卫军站在电影院门口卖红薯的大爷旁边站着,烤红薯的工具是一个巨大的铁通,热量源源不断地飘出,驱散傅卫军身上的寒气。
他手里的电影票被薄汗染的有些软,傅卫军舌尖舔了舔犬牙,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端,微微低头埋进去冻得通红的鼻尖。
伸出手摸了摸没有知觉的耳朵,怕助听器被冻坏打算摘下来。他手按在助听器上面,犹豫片刻又放下,挪动脚步站在烤红薯炉子的另一边,让它能暖到助听器。
桦林的雪漫长,距离电影还有十分钟,傅卫军看到远处围着红围巾朝这里跑过来的人。
他立马站直身体,喉结滚几下,期待的眼神一眨不眨盯着越来越近的人影,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
看清来人时,傅卫军的嘴角一点一点压平,甚至有些委屈地向下弯了点弧度,他在沈墨走近之前调整心情重新露出笑。
“军儿,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看电影?”沈墨晃晃头发上的雪,纳闷地问他。
“看到许铭哥请恒星看,觉得应该好看。”他说。
傅卫军目送沈墨走进电影院,随手把捏了半天的票递给烤红薯大爷,“请您看。”
*
李恒星觉得自己简直是聪明绝顶,一下就猜出傅卫军想请沈墨看电影。
人家亲姐弟关系好,看个电影不带她正常,她昨天跟许铭看也没带傅卫军他们。李恒星长发披散悠闲地缩进被子里,暖腾腾的热炕烤得她没一会儿就睡眼朦胧。
她爸妈在厂子里值班,家里只有她和沈墨,李恒星知道她去看电影特地留了门,听说最近下岗那件事弄得人心惶惶,李恒星也或多或少有点焦虑。
看电影那天许铭还跟她聊了这件事,许铭问李恒星要不要去北京,那里大学生更好找工作,她喜欢的编辑部在北京也有很多,发展前景很大。
李恒星有点犹豫,她在桦林长大突然让她去那么远的地方,李恒星不太想去。
一闭眼脑海里就是李钢的强颜欢笑,还有她妈突然开始做毛衣补贴家用的模样。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
要不然,就去北京?
那里还有熟人可以照应,许铭也是她从小玩到大相当靠谱的朋友。
快要睡沉的时候,李恒星朦胧间听到开门声。
外面天空黑沉如墨,屋子里关上了灯,只有炉子盖的缝隙发出淡淡红光。
一阵冷风夹杂怒气掀开了厚重的门帘,李恒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更懒得爬起来开灯,她咂摸咂摸,觉得应该是沈墨看完电影回来了,外面太冷冻得有点急。
没睡醒的李恒星拖长鼻音,字好像被她含在舌尖嚼了几口再吐出来,字调都不太成型。
“被窝热好了,你饿了锅里有夜宵。上炕的时候轻点,我困。”
软软的几句像是在撒娇。
李恒星感觉脸颊被人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对方指节刮过她小巧的鼻梁,李恒星无意识把头埋进被子里,睡得仿佛蚕宝宝。
良久,门帘又被掀开,那人走了出去。
傅卫军去电影院门口接沈墨,他把摩托车停在边上,嘴角勾的有些荡漾。
散场后的男男女女很多,傅卫军看到沈墨和一个留着燕尾碎发,看起来憨头憨脑的小伙子走出来。
两人有说有笑,——那名小伙子在说,沈墨保持礼貌微笑。
沈墨似乎注意到了傅卫军,她跟小伙子说了两句话,小伙子僵硬的脸色缓和不少,目送什么坐上傅卫军的摩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