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却听不明白沈皇后话中的意有所指,只是将手中的茶杯往桌前一放,而后眉间微微皱起。
沉声道:“桑…洛氏她又没有一个做国公的父亲,也不曾有一个日日教她规矩的母亲,再说,朕也从未想过让她取代你,皇后拿你自己和她来比,是不是苛刻了一些,若是有人能够和皇后你一样,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又何必非是你。”
言罢,一阵寂静。
皇后是什么出身。
洛桑又是什么出身。
皇帝能不清楚吗。
皇后是沈家嫡幼女,从小到大,所学所受,哪样不是最好的。
因为和他年龄相仿,又从小便被他母后以各种理由召进宫来,说是找个人陪她说说话,但皇帝知道,不过是为了让他以后娶她做足了形式而已。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恩宠。
皇帝不明白,皇后何必拿自己和一个自幼便失去双亲的孤女相提并论。
但意识到自己方才语气严重了,松了松语气,继续说道:
“洛氏有时候是不懂规矩,这点朕也知道,可你罚也罚过她了,她自己也知道错了,皇后你又何必还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
沈皇后眼眸一暗,似乎是在竭力克制,只是再开口时难免带上了嘲讽的意味:
“难不成就因为洛氏出身卑微,臣妾就该忍受她的无礼吗?”
她看向皇帝,一桩桩地细数起来,“难不成在臣妾面前,穿了牡丹金丝绣衣不是洛氏,被臣妾训斥后,不服臣妾管教的难道也不是洛氏。”
牡丹是花中之王,虽然并没有明文规定到什么人可以以牡丹作为衣物纹饰或者首饰样式,又或者什么人不能用。
但是也绝对不会有人把牡丹纹饰的衣物穿到皇后面前招摇。
可是偏偏,洛桑就这么做了。
半月之前,她依例去皇后寝殿请安之时,竟然穿了一件以牡丹为底的绣衣,为此自然是受到了皇后的训斥。
偏得洛桑那时候以为皇帝宠她爱她,自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与她计较,非要让皇帝来“主持公道”。
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皇帝在她“意料之外”地与皇后的态度一致。
她因此也被罚跪在明安殿外。
原本,她装一下晕了也就过去了,可她当时实在是感觉太委屈了,她又不知道在皇后面前穿不得牡丹,心里难受,便硬生生挨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日头西下,她实在抵不住晕了过去,皇后才松口。
除此之外,就是皇后下令,让她以后都不能出现在皇后面前。
比起罚跪,这个惩罚就严重许多,这意味着,往后但凡皇后需出席的重大场合,洛桑都不能够出现。
甚至…洛桑觉着,皇后都不会同意让她跟着皇帝回京。
洛桑也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些,才给皇帝示弱认错,想得到皇后的原谅。
她是真的知道怕了,往先真的可以说是无知才无畏。
顿了片刻,皇后才又看向皇帝,眼里已然含上了泪:“陛下,您可知道,像她那般僭越,臣妾完全可以一杯毒酒,一条白绫了结了她,可臣妾没有,陛下觉着是因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他。
皇后知道,皇帝也知道。
皇后很少示弱,在皇帝印象里,皇后一直都是端庄的,得体的,他们之间即使话不多,但他对她这个皇后,也是满意的。
如今这般,倒是让他觉着自己理亏了。
“是朕的不是,梓潼莫要气着自己,梓潼是中宫,后宫的事情,自然是梓潼说了算。”
终是皇帝先服了软,“今日是你的生辰,咱不提旁人了。”
皇后接下皇帝递来的绢帕,也算是顺着台阶下去了。
“来人,给皇后端盆热水上来。”皇帝吩咐手下道。
转而又转向皇后接着说,“敷一敷眼睛,一会别肿了。”
只是他又忍不住想起来洛桑,那个娇滴滴的姑娘,她从不似后宫中其他女子这般端庄,最喜欢的就是抱着他哭,偏偏才哭一下,眼睛就会变肿。
一到那个时候,就又会遮住眼睛躲着不让他看。
“陛下笑什么?”皇后的声音打断了皇帝思绪。
在皇后面前想别的女子,这样的话即便是皇帝也不会承认。
“自然是想起来,初见皇后的时候,那时候朕还以为皇后这般的女子是从来不会哭的。”
闻言,皇后扯出一个微笑,只是皇帝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笑容中,多是勉强。
但是皇帝没有。
皇后想,他的思绪,怕又是飘到那个舞姬身上了。
…
另一边,因为皇帝中午没有过来,洛桑就没有什么胃口,只简单用了点午膳后,便回到床上小憩。
许是昨晚没睡好,即便是睡了午觉后,洛桑整个人也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娘子真的不去外面走一走?”
梅香的提议让洛桑忍不住往外窗户外头看了看。
“什么时辰了?”天好像还不算晚。
“回娘子,申时过半了。”
“哦。”洛桑简单应了一下,然后又像是喃喃自语地问道,“那寿宴应该也开始了…”
她出去还合适吗?
不得不说,上次的教训洛桑是真的吃下了。
又或者说,她已经有点分不清什么是她能做的,什么又是她不能做的了。
“皇后娘娘的寿宴半个时辰前就开始了。”梅香思忖了一下,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