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明年这时候,那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差不多就公布了,那就是——高考恢复。
林向晚加紧对中学部小分队几人的训练,开始有意识的出一些她记忆里的题目,让这些人强化训练。
印象中,第一年高考的题目比起后世简单很多,若她以后世的标准来练这几人,等真上了考场,必定轻车就熟。
经过林向晚的努力,何奶奶也开始能领取公分了。
起初,大队上还有人犹疑,林向晚直接和会计要求,何清安每日按时到学堂上工代课,如果不能给她公分,就请从自己公分中扣除一半,均给同样付出劳动的人。
最终,大队同意给何清安每日计五公分。
林向晚还想进一步争取更多。
何清安红着眼圈,拦住了她:“这已经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了……”
她起初帮忙代课,一来是想替林知青减轻负担,二来也是给自己找些事做,她可从没敢想自己还能因此获得报酬。
不给亲人徒增麻烦,不牵连别人,已经是她最大所求,然而,林向晚却努力给她争取来了另一种结果:她也可以再度成为一个有些用的人,而且,还是被公然认可的……
何清安面上素来端庄,情绪不外溢,在夜晚关上门,她抱着亡夫的一件旧衣,哭得浑身颤抖。
之后,大伙逐渐发现,何奶奶精神气儿越来越好,腰板竟都变直了。
林向晚也发觉,这位奶奶有着诸多掩藏技能,比如:古文功底扎实,写得一手漂亮毛笔字,能吟诗作对,对文学、艺术、金石字画文玩都颇有心得,甚至还通几门外语。
只是,这些平日不敢展现。
也是她俩处了一年多,四下无人时,她问起这些,何奶奶才会略答一二。
林向晚对她描述的那些东西很感兴趣,经常夜里没事时,端着一壶红枣茶,腻在何清安屋里半天不出。
每当这一老一小在里侧悄悄说什么时,陆砚总安静地在外听着。
林向晚犹豫再三,还是没敢开英语课,饶是她和何清安都能教,可怕人借此闹事,更何况,恢复高考后前三年,外语成绩也不计入总分……
不报外语类院校,更是可以不用考这门。
谨慎起见,林向晚只把古文课交给了何奶奶,并且每隔两天,邀请她来给初中部的几人恶补文言文。
每到这时,她也坐到讲台下,跟着几人一起听课、学习、记笔记……
小豆子几人苦不堪言,又摄于林向晚平日的威势,背得要吐,却不敢忤逆。
因为,每次文言课,林向晚必做的事,就是让每人起立,挨个背诵上节课的内容。
就连她自己,也跟着背。
吴桂月绝佳的记忆力优势,这时展现的淋漓尽致,文言课堂上,她有时候的表现,竟比林向晚还好,何奶奶讲过的每点,都记得扎实。
没过多久,就可以自己看些文言小说。
小豆子学得最是痛苦。
一上文言课,就龇牙咧嘴,绞尽脑汁,一会儿说头痛,一会儿说要拉肚子,直到林向晚抽出木棍,他才肯老实。
可即便这样,背诵地也是磕磕巴巴,时常背了上句,丢了下句,简直比吴桂月上物理课还痛苦。
李清、李秀秀次之……虽不至于像小豆子那么耍赖,却也明显看得出,学得相当吃力。
一次课前,小豆子鼓起勇气,为同学请命:“姐姐,咱商量个事,能不学这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了么,没劲,又看得头疼。”
林向晚面无表情,抽出细长木棍子,在桌上敲了敲。
小豆子咽口水:“学!头疼也学!”
后面李秀秀给了他个大白眼,两人眼睛一转,想打闹着溜走翘课。
“咳!”
坐在后排的林向晚用力清了下嗓子,教室中几人瞬间以标准姿势,端正坐好。
……
窗外看到这一切的何清安忍俊不禁,这节课继续讲《师说》,每当小豆子要瞌睡时,后面总及时出现一根藤条。
重重一下,瞌睡虫迅速飞走。
等到何清安宣布下课,眨眼间,屋里人数少了一半。
何奶奶温和地笑,走到林向晚桌旁,商量:“他们不爱学就算了,你选得这些确实难度高,字能认全就可以了,现在诗都提倡新体,还学这些古文做什么。”
林向晚心道:不学不行,明年要考……
见她不语,何清安就知道她意思了,笑着又劝:“要学也行,就是啊,你不要这么严厉,他们还小。”
林向晚内心:不严厉,我也不想学。
“奶奶照常教,课堂谁不听话,我收拾他。”林向晚也透过窗户,看着在外撒欢了小豆子、李秀秀,“再说,不琢不成器,奶奶当年上家塾时,可比他们小多了。”
“时候不一样了。”何清安想起当年她三岁时,就被家长逼着背《诗经》《论语》《弟子规》,背错一字,就挨一掌心板,那时候家长和先生极其严厉,宗族子弟们,没一个敢讨价还价。
林向晚想着后世内卷,神色悠远:“说不定,再过多少年,他们的后代又要从小开始学……”
何清安不再多话。
在这里,她事事听这个帮她重新抬起头的姑娘安排,而且她心底也觉得,那些文言古文中,有糟粕,也有很多相当美、很吸引人的东西。
她也期待着,有朝一日,人们能再度发现它们的美,再度欣赏那些美。
只是,有一点,何清安心里不踏实。
让她来教这些,真不会给林知青惹来麻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