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的过往恩情,在他故去后,百倍回报给他女儿……那,如今林教授还活着,她便设法,让这恩情还给他本人吧。
将写着陈连丰名字的信塞入一个新的空白信封,林向晚嘱咐陆砚:“寄挂号,稳妥些,这事情很要紧,不能寄丢。”
“行。”
陆砚应下,如今,他办事,林向晚很放心。
回来后,他还是隔段时间,就要出趟门。
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多天。
以前,林向晚假装不知他在外做什么,有人怀疑时,还总设法替他遮掩一二,如今考试倒计时不足一年,想了下,她还是劝慰:
“早点回来……”
回来后,多抽时间复习。
剩下的话,压在喉头,还未来得及脱口,就听斜上方,那人浅笑着,答:
“好!”
林向晚:我还没说完……
他很少会笑,林向晚突然觉得,今日阳光很晃眼。
分神的一瞬,人已走了,耳边留下:“回来给你带糖炒栗子。”
还挺细心。
去年栗子她也只多吃了几口,这都能发现……
*
“哥,这就回去了?好不容易出来,不再倒一趟?”
杨卫东追在陆砚后面,满脸问号,他不理解,以前他哥劲头可大了,只要遇不上人查、没危险,那是能多倒一趟,就多一趟,牟足了劲赚钱。
每次,都把他累得够呛,百般苦求、耍赖,他才愿意收场。
现在,这……是咋说?
杨卫东摸着怀里那堆钢镚、毛票,垮着脸:
“哥,你去南边那么久,好久没出来串乡,没有你,我和爹赚的少,上回还给人逮着了……”
杨卫东、杨保田父子和陆砚在这方面是老搭档,走街串户,倒卖些小东西,俗称“投机倒把”。
杨家担子重。
在生杨卫东之前,杨保田媳妇连续生了五朵金花,末了得了这个传香火的小家伙。杨老汉觉得,总算不愧对祖宗,可六张嘴嗷嗷待哺,养活他们,成了最让杨保田两口子犯愁的大事。
最初,他是打渔、捉兔子拿去卖,在集市上,能换点钱,多少贴补家用。
只是家里孩子多,连买个烧饼给孩子解馋,一次六个,半天鱼就白打了。
杨保田不肯只供儿子,亏待了众闺女,有一年收成不好,大队分下的粮食实在不够吃,孩子们饿得嗷嗷哭叫,杨老爹牙齿一咬,铤而走险……
次数多了,他也摸索出点经验,串乡走户时,逐渐多了些其他物件。
虽被批了好多回,可,那些艰难岁月,总算熬了过来,他家是山里少有的、孩子多还没夭折,全都拉扯长大的农户。
大闺女出嫁时,杨家正处在最苦的时候,不想委屈了孩子,杨老汉勒紧全家裤腰带,给得嫁妆丝毫不比山里殷实户陪嫁的少半分。
那会儿十台担子从家中抬走,左邻右舍还有人看热闹,笑话杨保田为了面子,揭不开锅。
二闺女今年刚嫁去了公社街上,属于高嫁,杨老汉为不让亲家看轻了闺女,嫁妆比照着山外面标准,陪嫁了全套衣柜家具,找了山里手艺最好的工匠,打制全套五斗橱、大衣柜,连脸盆架都是雕花的,还有锅、碗、瓢、盆……山外给的彩礼有两百块,但老杨给陪嫁的缝纫机、自行车都是好牌子,当日,绑上大红花、金属件亮得晃眼,山里亲戚们直说:杨保田为了面子,日子都不过了!
这么下去,杨家还有三朵金花待嫁,虽然珠玉在前,让来说媒的男青年质量高了不少,可亲戚们照样不看好。
都觉着,要继续按这标准陪下去,老杨两口子扒皮买了,也不够赔的!
左邻右舍、七姑八姨尽数不看好。
有亲戚推心置腹,来劝杨保田:“你家这么多赔钱货,按这规格,赔死了都赔不起!俺都提你们家愁得慌!这可咋办?继续陪,你俩拆了骨头卖,都不够,还有仨呢!小东不也得娶媳妇?!”
“以后陪得少,三妮、四妮她们怎么想,不患贫寡患不均,弄不好,孩子们都怨你俩。”
“要俺说,大妮出嫁那会子,你们就不该拼死拼活挣面子!家里啥样没点数么?你们熬碎了骨头挣得家业,都给闺女赔出去,以后还能靠闺女养老不成?”
“还得指望儿子,闺女饿不死就是得了,犯得着么?你俩就是犯傻,唉!”
亲戚们那些质疑的话,犹在耳边,每到那时,杨保田就憨笑,那些话和亲戚们解释不通,陪嫁不是死要面子,而是为了孩子们能过得好。
女娃儿也是老婆身上掉下的肉,又不是牲口,他还不理解那些苛待闺女的户家。
杨保田抽了口烟,他懂得财不外漏道理,亲戚们都说,他迟早要亏穿家底,那是不知道他这两年的收入!
当然,投机倒把赚的钱还不能让亲戚们知道,杨老汉面上装穷,心底却越来越踏实,自打小东子把陆砚领了回来,他们每次外出倒货,收益直接能翻六七倍。
连小五的嫁妆都快攒齐了。
他虽还没看明白那小子是咋选的货,可,跟着他弄,钱是不愁赚的,杨保田只盘算着,怎么和这小子绑定得更紧密些。
……
“哥,你是不是快赚够了盖屋的钱喽?”
杨卫东想着他爹嘱咐的话,说道,“现在管得松,货好弄,只要倒手时别被逮着没收了,咱们多搞几趟,哥,你不如多攒些钱,把房子盖大些?”
“以后,等你娶了媳妇,再生了娃娃,家里人就多了,两间屋不够住。”